穿越安史之亂:我給杜甫當保鏢 第51章 屍河照牡丹
屍河漂著牡丹,胭脂色裹著滑膩的腸。
蛆蟲的白,襯著花瓣的胭脂——盛唐在潰爛的腹腔裡綻放。
腳下不是土地,是冷卻的屍油與凝固的哀嚎。
弩箭撕裂死寂,射向詩卷染血的胸膛。
他撲倒詩人,臉頰陷入腐肉,右臂正結出淬毒的冰棱。
潰兵的刀口豁了,臂甲上卻黏著裹腸的富貴花。
業火在琉璃骨上灼燒,梵文如詛咒烙印。
他守的詩人正在嘔吐,係統在計數琉璃化的秒數。
殺意是熔岩,規則是寒冰,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邊緣。
腳掌每一次落下,都像踩進一鍋冷卻的、油膩的屍湯。
潼關潰敗後的第三天,暮色濃稠得如同凝滯的血塊,壓在這片被死亡徹底醃透的土地上。空氣不是流動的,是塞進來的——鐵鏽味混雜著高度腐敗內臟的甜膩惡臭,黏稠得如同灌進喉嚨裡的冰冷糖漿,每一次吸氣都拉扯著肺葉,刮擦著咽喉。遠處潼關方向,沉悶如滾雷的喊殺和金鐵撞擊聲未曾斷絕,那是地獄邊緣的鼓點,敲打著殘存的神經。
我側過半個身子,讓杜甫能借力靠在我右側。他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著我半截撕下來的袍角。那料子早已被血水、泥漿、汗水反複浸泡、風乾、再浸泡,硬得像一塊風乾的、生了鏽的鐵片,硌得我掌心麻木。他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步都耗儘全身力氣般踉蹌,呼吸急促而虛弱,帶著絕望的溫熱噴在我的後頸。那張臉上糊滿煙灰和乾涸的血痂,嘴唇裂開幾道血口子,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腳下,隻剩下麻木的恐懼和生理性的厭惡。
“崴…崴兄…”
他喉嚨裡擠出嘶啞的氣音,像破風箱最後的嗚咽,“這…這便是…黃泉路麼…”
我沒回答。目光所及之處,是層層疊疊、姿態扭曲、高度腐敗的屍體。曾經穿著唐軍甲冑的,裹著平民粗布的,甚至還有小小的、殘破的婦孺軀體,此刻都成了腫脹發黑、眼球爆出、口鼻爬滿白花花蛆蟲的“物件”。斷肢殘骸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散落在浸透暗紅色泥濘的土地上。一截淌出的腸子被烏鴉啄食著,拉扯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半張潰爛的臉皮耷拉在一具無頭屍體的頸腔上,風一吹,微微晃動。
蒼蠅群震耳欲聾的嗡鳴是這裡的主旋律,烏鴉聒噪的嘶啞啼叫是刺耳的和絃。更瘮人的,是屍體在烈日暴曬下,內部腐敗氣體膨脹時發出的輕微“噗噗”爆裂聲。偶爾,某具“屍體”深處會傳來一絲微弱得如同風吹過破窗紙的呻吟,旋即被死寂吞沒。
腳下猛地一滑。我重心下沉,右臂本能地反手撐住杜甫腋下,將他大半重量提起。他半個身子幾乎掛在我身上,發出短促的驚喘。低頭看去,鞋底陷進一團暗褐色的、滑膩膩的東西裡,粘稠的漿液裹住了腳踝。那感覺,不是踩在土地上,是踩在一層厚厚的、腐爛的脂肪和人油上。旁邊一具腫脹發亮的屍體肚皮豁開,流瀉出的內臟混合著泥漿,在暮光下閃著詭異的油光。
“嘔——”
杜甫再也抑製不住,猛地彎下腰,劇烈地乾嘔起來,胃裡空空,隻能吐出些酸澀的苦水。他枯瘦的身體在嘔吐中劇烈痙攣,攥著我衣角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慘白。
“彆看。”
我聲音嘶啞,強行將他拉起來,半拖半架著往前挪。每一步都帶著“咕嘰”的粘膩聲響,如同在屍油沼澤裡跋涉。
暮色更深了,像墨汁滴入血池。前方,一片相對高些的坡地上,散落著幾堵倒塌的土坯矮牆和幾棵被大火燎得隻剩焦黑枝乾的槐樹,如同這片屍河地獄中幾座孤零零的墳包。那裡,或許能稍避風寒,更重要的是,能暫時避開腳下這無孔不入的死亡泥濘。
“前…前麵…”
杜甫喘息著,渾濁的眼睛裡燃起一絲微弱的光,指向那片殘垣。
我點點頭,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層層疊疊的屍骸和粘稠的汙穢,艱難地朝那片矮坡挪動。每一步都牽扯著肋下那處被吐蕃彎刀撕裂、尚未完全癒合的舊傷,尖銳的痛感刺穿麻木。懷中被血浸透的《兵車行》稿卷緊貼著胸膛,隔著粗布包裹,散發出一種微弱的、帶著血鏽味的溫熱,是這片冰冷地獄中唯一能感知的活氣。
我們終於離開了那片令人作嘔的泥濘,踩上相對硬實些的、混雜著碎石和焦土的地麵。幾堵半人高的殘牆犬牙交錯,勉強隔出一小片相對背風的角落。空氣中刺鼻的屍臭似乎也淡了一絲絲。我把杜甫小心地安置在一堵還算完整的矮牆後,讓他背靠著冰冷的土坯喘息。
我則半蹲下來,背對著杜甫,目光鷹隼般掃視著來路和四周。潼關方向的殺伐聲似乎被暮色壓得更遠了些,但另一種危險的氣息在彌漫——那是潰兵、流匪、或者絕望到啃食同類屍體的野獸的氣息。
“歇…歇一下就好…”
杜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強撐的鎮定。他摸索著從懷裡掏出半塊硬得像石頭的、沾滿汙垢的餅子,顫抖著掰下一小半,遞過來,“崴兄…你也…”
就在這時——
一絲極其微弱但熟悉到刻進骨子裡的破空聲,撕裂了暮色中的死寂!
不是流矢那沉悶的呼嘯!是弩!唐軍製式臂張弩的弩箭!速度更快!角度更刁!從側後方矮坡的另一端,尖嘯而來!目標,赫然是矮牆後喘息著的杜甫!
時間彷彿被拉長、凝滯。視野邊緣,係統的灰藍界麵無聲彈起,一行冰冷的提示幾乎與我的本能同時反應:
[偵測到致命威脅:唐軍製式臂張弩(三連發)]
[目標鎖定:杜甫]
[預估命中路徑計算中…]
[規避\\/格擋方案模擬…失敗率99.8%(掩護物遮擋計算偏差)]
[宿主強製介入風險:β級乾預(影響個體≤10人)]
[琉璃化加速風險:83%…計算中…]
沒有思考!肌肉記憶和守護的本能瞬間接管了一切!腎上腺素如同冰針紮入脊椎!
“當心!”
我喉嚨裡炸開一聲低吼,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擰轉!不是格擋那近在咫尺的死亡箭矢(根本來不及!),左手(尚未琉璃化)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鐵爪,狠狠抓住杜甫右肩臂膀的衣物,用儘全身的爆發力將他往側麵矮牆後更深的陰影裡狠狠一摜!同時右腿如同鋼鞭,貼地橫掃他下盤!
“噗!”
杜甫被我帶著,像一個沉重的破麻袋,以一個狼狽不堪的姿態向前撲倒,重重地砸進矮牆後一堆相對“新鮮”些、尚未高度腐敗的屍堆裡!
腐肉、冰冷的臟器、凝固的汙血、還有無數蠕動的蛆蟲的觸感,瞬間包裹了他!
“呃——!”
一聲極度驚恐和惡心的悶哼被強行堵在他喉嚨裡。
我緊跟著撲倒,身體如同盾牌,儘可能地覆蓋在他身上,頭顱深深埋進散發著濃烈惡臭的屍骸縫隙中!臉頰貼著冰冷滑膩的腐肉,鼻腔被刺鼻的腥臊惡臭灌滿,幾乎窒息!
“奪!奪!奪!”
三聲沉悶而凶狠的撞擊聲,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皮響起!三支精鐵打造的三棱透甲錐弩箭,凶狠地釘入我們剛才位置後方那棵焦黑槐樹的樹乾!箭尾劇烈震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其中一支,絕對是擦著我的後腦勺飛過,帶起的勁風颳得我耳廓生疼!箭簇深深嵌入樹乾,尾羽還在嗡嗡作響。
臉埋在腐爛的屍骸間,惡臭幾乎讓我窒息。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帶起肋下舊傷撕裂般的劇痛。我用眼角餘光,透過屍堆和矮牆殘破的縫隙,死死盯向弩箭襲來的方向——矮坡另一端的幾塊巨大的風化岩石後麵!
幾個身影從岩石的陰影裡探出頭來。破爛的唐軍皮甲,沾滿血汙泥垢,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手中的橫刀豁了口,眼神像餓狼,凶狠貪婪,死死盯著我們剛才藏身的矮牆角落,更多的是盯著杜甫那身雖然同樣破爛、但相對“體麵”些的舊文士袍——在潰兵眼中,那就是財物!是可以剝下來換點吃食的“好東西”!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死死釘在其中一個剛放下臂張弩、正探頭張望的潰兵身上。他抬起右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汙垢,那動作讓臂甲上一塊黏著物暴露在暮色將死的微光中——
半朵花!
胭脂色,花瓣層層疊疊,邊緣有些焦卷,卻依舊在汙穢和血光中,綻放著一種驚心動魄的、不合時宜的豔麗!那是洛陽牡丹!盛唐長安貴族庭院裡才能看到的富貴象征!
然而,更令人作嘔的是——那半朵牡丹花心裡,裹著一小截滑膩膩、暗紫色的…腸子!不知是從哪個倒黴鬼的腹腔裡飛濺出來,黏在了這潰兵的臂甲上!暮風吹過,那半朵裹著肮臟腸子的牡丹,在潰兵的手臂上簌簌抖動,像一麵嘲諷生命與死亡的、病態而荒誕的旌旗!
朱門酒肉臭?不,這裡是朱門酒肉與路有凍死骨一起被碾碎、混合、發酵的地獄濃縮!杜甫詩句中的世界,此刻以一種最殘忍、最直觀的方式,化為眼前這幅令人作嘔的圖景!這景象帶來的衝擊力,瞬間壓倒了嗅覺上的惡心,變成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進我的意識深處,帶來靈魂層麵的巨大荒誕與悲涼!
“呸!媽的,沒射中!躲得倒快!”
放箭的那個潰兵啐了一口濃痰,聲音粗嘎難聽。他放下弩,從腰間抽出一把豁口的橫刀。
“管他死活!那袍子看著料子不賴,還有包袱!”
另一個潰兵貪婪地盯著矮牆方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那老窮酸身上肯定藏著吃的!搜!”
“小心點,剛才那一下撲得邪乎!”
第三個潰兵相對謹慎些,眼神掃過那棵釘著三支弩箭的槐樹,又狐疑地看向我們藏身的屍堆,“彆他媽撞上硬茬子!”
就在這股對杜甫**裸的殺意和掠奪的貪婪升騰到的瞬間——
嗡!
我的右臂,從小臂到手肘,猛地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鑽心蝕骨的刺癢!彷彿有千百條滾燙的活蚯蚓,在麵板下、肌肉纖維裡、甚至沿著骨髓腔瘋狂地鑽行、蠕動!那不是痛,是比劇痛更難忍受的、深入靈魂的異物感和侵蝕感!
視野邊緣的係統界麵瞬間被刺目的血紅覆蓋!刺耳的、冰冷的機械音效強行灌入腦海,巨大的警告彈窗幾乎占據了整個視網膜的右下角:
[緊急警告!]
[檢測到宿主精神劇烈波動(憤怒\\/殺意峰值)]
[強製介入意圖判定:β級乾預(目標影響範圍≤10人)]
[觸發熵增抑製機製!]
[區域性琉璃化加速風險:83%…89%…93%…!]
[建議:立即終止當前情緒波動及乾預意圖!]
警告的瞬間,刺癢驟然變成了灼燒!如同被滾燙的岩漿澆在了骨頭上!
我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右臂!
小臂到手肘的麵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皮下虯結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但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一種……幽藍色的、如同融化的星塵般的物質!它們在血管中瘋狂奔湧、碰撞,每一次衝擊都帶來劇烈的灼痛!彷彿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沿著血管的脈絡穿刺、攪拌!
更駭人的是,在肘關節內側那塊已經變得如同薄冰般透明的麵板下,那些幽藍粘稠的星塵物質正劇烈地凝聚、扭曲、盤旋,最終形成一個清晰的、微微發光、結構複雜的符號——一個梵文!“業”!
這個字彷彿擁有冰冷的生命,在流動的幽藍星塵中明滅不定,每一次閃爍,都帶來更深一層的劇痛和一種靈魂被無形巨手審視、被某種冰冷規則烙印的恐怖感覺!
生理與心理的雙重摺磨瞬間將我淹沒!
生理上:劇痛!灼熱!刺癢!右臂彷彿被同時扔進了熔爐和寒潭,極致的熾熱與酷寒在皮肉骨髓中反複絞殺!琉璃化區域的麵板徹底失去了觸感,變得冰冷而脆弱,彷彿一碰就會碎裂成晶瑩的粉塵!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麵板下的肌肉、骨骼正在被那些幽藍色的“星塵”強行滲透、改造,一種可怕的“非人感”正從這條手臂蔓延開來!
心理上:胸腔中那股冰冷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被係統的警告和琉璃化的劇痛強行壓製下去,變成一種憋屈到極點的窒息感!它在胸腔裡衝撞、咆哮,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係統在懲罰我的“乾預”意圖,哪怕物件是這幾個渣滓!保護杜甫的本能和保護自己(避免琉璃化徹底失控)的求生欲在劇烈衝突,如同兩股巨浪在我腦中轟然對撞!看著自己這條正在逐漸變得透明、非人的手臂,巨大的恐懼和荒誕感像冰冷的潮水般襲來——我在變成什麼?一個係統的傀儡?一個必須遵循冰冷規則的怪物?這條手臂,還是我的嗎?!
“崴…崴兄…你的…你的手?!”
杜甫在屍堆中艱難地抬起頭,臉上沾滿了汙泥、腐肉和乾涸的血跡。他渾濁的眼睛恰好看到了我這隻正在發生“蛻變”的右臂——那變得半透明的麵板,皮下奔湧的幽藍流光,以及肘關節內側那個清晰而詭異的梵文烙印!
他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收縮!嘴巴微張,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幾下,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儘,隻剩下慘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憫?他想說什麼,枯瘦的嘴唇哆嗦著,但最終隻發出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和乾嘔,身體在屍堆中抖得像風中的一片枯葉。那眼神裡,恐懼是底色,但更深層的,是目睹某種超越理解範疇的殘酷景象後,對生命本身的哀傷。我的“異常”,比剛才擦著後腦飛過的弩箭,比身下冰冷的腐屍,更讓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
強忍著右臂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劇痛和係統警告音在腦海中的嗡鳴(那聲音像無數根針紮在神經上),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評估著當前的威脅。
岩石後的潰兵還在探頭探腦,眼神猶疑不定,充滿了貪婪和一絲殘留的驚懼。他們看到了我撲倒杜甫的動作,看到了箭矢釘在樹上,不確定我們是否已被射中或身受重傷。他們在猶豫是否過來“撿屍”。臂張弩需要時間裝填,這是個短暫的視窗期。
係統的限製像冰冷的枷鎖:琉璃化風險93%!這很可能意味著整條手臂的徹底異化,甚至可能蔓延到軀乾!而且,主動出擊殺死這幾個潰兵,算不算β級乾預?會不會引發不可知的“漣漪”?係統不會給出任何明確的答案!我隻能賭!保護杜甫是核心任務,但此刻為了殺幾個潰兵而暴露自身這詭異的琉璃化異狀,是否值得?是否反而會引來更多潰兵,甚至引起其他未知勢力(比如那些該死的“觀測者”)的注意?
內心的掙紮如同冰火兩重天。憤怒在冰冷的係統警告和琉璃灼痛下逐漸冷卻,但並未消失,而是沉澱成一種更深沉的、壓抑到極致的殺意,如同冰層下洶湧的熔岩。看著杜甫在屍堆中瑟瑟發抖、驚魂未定,看著他官袍上沾染的汙穢,再想到那潰兵臂甲上裹著腸子的牡丹……武警的本能在我的血管裡咆哮:清除威脅!現在就清除!
我猛地回頭,視線穿過屍骸的縫隙,死死盯住杜甫驚魂未定的眼睛。我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鋒,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時極其輕微、幾乎不可察覺地搖了搖頭,用口型無聲地傳遞著指令:彆動!屏住呼吸!
身體儘可能伏低,緊貼冰冷汙穢的地麵,利用屍體和矮牆的陰影將自己徹底隱藏。我能感覺到杜甫緊繃的身體在努力執行著我的指令,但極度的恐懼讓他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帶動身下的腐屍發出細微的窸窣聲。
我受傷的右臂(琉璃化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收回,藏在身下冰冷的泥土裡,避免那幽藍的光芒在暮色中反光暴露位置。左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掌心的銳痛來強行對抗右臂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心中翻騰的殺意!汗水混合著屍堆的汙穢,從額頭滑落,流進眼睛,帶來辛辣的刺痛。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行走。
岩石後的潰兵在低聲爭論著什麼,聲音模糊,但能聽出貪婪和膽怯的交鋒。
“媽的,富貴險中求!老子去瞧瞧!那老酸丁看著就虛,撲騰那一下估計是嚇的!”
終於,那個放箭的潰兵,膽子稍大的家夥,似乎下了決心。他弓著腰,手裡緊握著那把豁口的橫刀,眼神像賊一樣滴溜溜亂轉,小心翼翼地朝著那棵釘著弩箭的焦黑槐樹方向摸了過來。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繃緊,像一張拉到滿月的硬弓!如果他走到樹下,很容易就能發現我們藏身的屍堆!右臂琉璃化的部分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一種不祥的悸動,係統血紅界麵上的風險值在93%上下瘋狂跳動,無聲地警告我:任何劇烈的動作都可能加速侵蝕!必須在被發現前做出最終決定!
十步…五步…他越過了槐樹的位置,弓著腰,目光掃過矮牆後的陰影!他離屍堆隻有幾步之遙了!
就在這時,他猛地停住了腳步!目標明確!他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撲到槐樹下,雙手並用,用力去拔那三支深深嵌入樹乾的精鐵弩箭!箭桿、箭頭,在這亂世都是值錢的物資!
他拔得很吃力,嘴裡罵罵咧咧,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三支箭上。拔出一支,塞進懷裡,再拔第二支……
幸運,或者說是不幸中的萬幸——這個潰兵的目標極其明確!他就是為回收箭矢而來!他顯然也受不了這濃烈的屍臭和恐怖的景象,拿到箭後,立刻轉身,朝著岩石方向低吼:“到手了!快走!這鬼地方臭得老子要吐了!”
招呼著同伴,頭也不回地朝著遠離潼關的方向,兔子一樣竄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倒塌的房屋廢墟和更濃重的暮色之中。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我才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虛脫感。右臂的劇痛似乎也隨著殺意的暫時消退而有所緩解,但那種灼熱、冰冷和異物感依然頑固地存在著,肘關節內側的梵文“業”字在幽藍的星塵中幽幽閃爍,如同一個永恒的烙印。
視野邊緣,係統血紅的警告界麵終於褪去,恢複到那種冰冷的、帶著雜訊的灰藍底色,琉璃化風險值緩緩回落到85%,但狀態列依然刺眼地閃爍著:“加速侵蝕中”。短暫的喘息,是用更大的身體代價換來的。
“先…先生…”
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生鏽的鐵皮。我輕輕碰了碰杜甫的肩膀,他身體猛地一顫,茫然地抬起頭,臉上糊滿了汙泥、腐肉和乾涸的血跡(分不清是誰的),眼神依舊渙散,殘留著巨大的驚恐。
“他們…走了。”
我伸出尚算完好的左手。
他抓住我的手,冰涼的手指像枯枝。他借力,掙紮著想要站起,但雙腿軟得幾乎無法支撐身體。他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汙穢,官袍上沾滿了粘稠的、無法名狀的臟東西,身體又開始無法控製地發抖,那是後怕,是精神遭受巨大衝擊後的應激反應,更是對自身處境深重的無力感和一種強烈的自我厭惡。他下意識地想拍打清理,但看著無處不在的汙垢和身下同樣汙穢的屍骸,手停在了半空,最終隻能發出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重的歎息。
暮色徹底吞噬了最後的天光,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從四麵八方湧來,將這片屍骸遍地的廢土徹底包裹。屍河的腐臭依舊濃烈地彌漫在空氣中,如同無形的枷鎖。但我們必須離開。潼關方向的殺伐聲雖然弱了些,但誰知道叛軍的遊騎會不會追出來掃蕩?留在這裡,隻有被更多的潰兵、野獸或者恐怖的瘟疫吞噬的下場。
目標?沒有明確的目標。向東?似乎遠離潼關是唯一的選擇。郭子儀的援軍在哪裡?沒人知道。前路茫茫,每一步都踏在生與死的鋼絲上。
我強撐著站起身,右臂的劇痛提醒著我付出的代價。左臂用力,將幾乎虛脫的杜甫架起來。他身體的重量壓在我的傷處,痛得我眼前發黑。
拖著沉重如山的腳步,再次踩進那黏膩的地獄泥濘。杜甫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喘息粗重。懷中的詩稿緊貼著胸口,那點微弱的溫熱似乎變得更加沉重。係統界麵的冰冷藍光在視野邊緣無聲地浮動,像一個甩不掉的幽靈。
潰兵臂甲上那半朵裹著腸子的洛陽牡丹,那抹在暮色死光中驚心動魄的胭脂紅,成了這片屍山血海中最深刻的烙印,一個關於這個時代所有繁華與毀滅、美好與殘酷交織的殘酷隱喻。它像一根冰冷的刺,紮在心頭。
每一步,都踏在生與死的邊界,踏在守護與毀滅的鋼絲上。琉璃臂上的“業”字幽幽閃爍,每一次明滅都帶來細微的灼痛。
這業火,焚燒的究竟是誰?
這長路,還望不到儘頭。
(第51章:屍河照牡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