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141章 火鉗砸不開的門
夜色如墨,壓得南坡連呼吸都變得滯重。
蘇晚晴站在偏屋窗前,手中炭筆未停,一張《窯區佈防圖》已勾勒過半。
燈火搖曳,映著她眉心緊鎖的輪廓。
她指尖輕點圖紙上三條由外向內蜿蜒而來的虛線——那是今夜暗衛探明的地道入口,皆隱於亂石草叢之間,若非水生以掌觸地、循震辨蹤,絕難發現。
這不像尋常毀窯賊所為。
她筆尖一頓,眸光驟冷。
若隻為炸窯,昨夜那場塌陷已是天賜良機,何必多此一舉挖地道?
更何況,三處地道均避開了主火道與承重牆,反直通儲料倉與賬房舊址……他們要的不是摧毀,而是竊取。
甚至——是栽贓。
“不是為了斷我財路。”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像風掠過刀刃,“是為了毀我信義。”
杏花窯能起死回生,靠的不隻是青霜琉璃的奇技,更是百姓一句“蘇娘子燒的瓷,經得起天地驗”。
可若有人借地道潛入,在倉中藏下劣質貢瓷仿品,再引官府突查……一旦坐實“以次充好、欺瞞朝廷”之罪,她多年心血將毀於一旦,民心亦將潰散如沙。
這纔是最狠的一招——不殺其身,先誅其名。
窗外風聲忽止,彷彿連空氣都被凍結。
她吹熄油燈,悄然推門而出。
月光下,人影閃動,暗衛已在指定位置就位。
她抬手一揮,幾人無聲退去,按她先前佈置,在三條地道內壁均勻塗抹一層灰褐色黏泥——那是九釀梅醬發酵後的副產物,無色無味,唯遇酸性物質便會泛起細密氣泡,如同春水初沸。
“隻要有人進出,明日清晨,必現蹤跡。”她收回目光,轉身走入醫堂側室,取出一瓶琥珀色藥液,輕輕嗅了嗅。
這是她用三年陳梅曲加七味草本複配而成的解毒基劑,雖未完成,卻足以壓製某些慢性蝕骨之毒。
她忽然想起火鷂子那雙眼睛——明明重傷未愈,卻總在暗處盯著她,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你也在等一個真相?”她喃喃。
次日天剛破曉,晨霧未散,小螢便踉蹌奔來,發絲淩亂,臉色慘白。
“蘇、蘇娘子……地道壁上的泥……起泡了!很多地方都在冒!”
蘇晚晴眸光一凜,立即帶人沿痕跡追蹤。
氣泡分佈呈連續點狀,顯然有人昨夜曾頻繁出入。
線索一路延伸,竟直指陶家老宅後院柴房!
她不動聲色,命人圍而不攻,親自上前撬開一塊鬆動的地磚。
塵土簌簌落下,一台小巧壓印機赫然顯露——黃銅鑄模,結構精密,可批量仿製火漆印章。
更可怕的是,模具上殘留的印痕,分明是“杏花窯監造”六字!
“好一手移花接木。”她冷笑出聲,“日後但凡流出假貨,蓋的都是我的印,背鍋的卻是我蘇晚晴。”
就在這時,小螢咬牙低語:“我……我去過老爺書房。他昨兒放牛去了,我翻了賬本夾層……找到一封信。”
她顫抖著從發髻中抽出一張薄紙,遞上。
蘇晚晴展開一看,瞳孔驟縮。
“金線會收砂三車,換銀五百兩,事成後助你子入禦窯監。”
沒有署名,但那筆跡,竟是陶大錘親筆!
她心頭一震。
這個一輩子守著祖法、寧肯餓死也不願賣方的瘸腿匠人,竟真與外敵勾結?
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
那封信紙嶄新,墨跡鮮亮,而陶大錘近來所書皆用劣墨枯筆……這字,是仿的!
有人在嫁禍他。
她正欲細問,小螢忽然渾身一僵,驚恐望向院角。
火鷂子不知何時立在那裡,臉色鐵青,嘴角滲血,右手死死按住左肩舊傷,眼中竟有掙紮與痛楚交織。
“你……都知道了?”他嗓音沙啞,幾乎不成調。
小螢後退一步,顫聲:“你怎會在這裡?我……我沒告訴任何人!”
火鷂子沒答,反而從懷中掏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緩緩遞出。
“地窖……清晰,日期標明在三年前七月十三——正是舊窯焚毀前五日。
可問題在於……她前世查閱過原始檔案,真正下發批文的時間,是八月初九!
她快速翻閱,所有檔案日期皆被提前半月以上,且筆跡模仿官衙文書吏風格,惟妙惟肖。
“難怪當年陶家百口莫辯。”她指尖發涼,“原來從一開始,證據鏈就被篡改了……他們根本不是失職,而是被人早早定罪!”
而真正的罪人,早已借“天災”之名,一把火燒儘罪證,還將黑鍋穩穩扣在陶家人頭上。
陶大錘不是叛徒。
他是替罪羊。
整整三年,他背負罵名,瘸著腿守著一座空窯,隻因那份對祖業的執念,和對兒子前途的最後一絲希望……
想到那封偽造的信,蘇晚晴心頭如被重錘擊中。
有人利用他的軟肋,逼他配合演戲——許諾讓其子入禦窯監,實則步步設局,欲將整個杏花窯拖入萬劫不複。
而火鷂子……這個沉默寡言、始終遊離在外的養子,或許早就察覺真相,卻因中毒受控,無法開口。
直到昨夜,他拚著毒發的風險,也要遞出那把鑰匙。
水生這時忽然衝進來,撲向牆角,雙手猛擊地麵三下——咚、咚、咚。
緊急訊號。
蘇晚晴猛地抬頭,隻見醫館方向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火鷂子不行了!”隨行醫者臉色發白,“毒已入心脈,尋常藥石無效!”
她霍然起身,眼神決然。
“取我櫃中那瓶琥珀色藥液,加冰井水稀釋三分,立刻灌服。其餘人,守好地窖,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快步走向醫館,袖中手指緊緊攥著那封偽造信箋,指節發白。
這場局,遠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今,終於有人開始吐露真相。
哪怕是以命相搏。
火鷂子睜開眼時,窗外的天色正由灰白轉為鉛青。
三日來,蘇晚晴親自守在醫館側室,不斷調整藥引比例,以高濃度梅曲發酵液激發其體內潛能,逼迫毒素隨汗排出。
那琥珀色藥液入體後如烈火奔走經脈,燒得他整夜抽搐低吼,幾次險些掙斷綁帶。
可就在今晨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紙的刹那,他睜開了眼。
目光渾濁了一瞬,隨即聚焦在蘇晚晴臉上。
“我爹……知道真相了嗎?”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近乎執拗的期盼。
蘇晚晴搖頭,眼神沉靜:“他還以為你是叛徒。”
火鷂子怔住,片刻後嘴角牽出一抹苦笑,像是看透了世間最荒唐的笑話。
“他寧可相信自己無能,也不敢想這世道——連窯火都能騙人。”
話音落下,屋內一片死寂。
外頭風掠過簷角,捲起幾片枯葉拍打窗欞,彷彿天地也在低語。
當晚,月隱雲後,醫館門前驟然傳來沉重腳步聲。
陶大錘拄著瘸腿,一手提著通紅的火鉗,另一手狠狠砸向門板,怒吼如雷:“還我兒子!你們勾結外人,蠱惑心智,現在又要拿他當藥試?我要帶他走!”
門未開,卻從裡傳出一道虛弱卻清晰的聲音——
“那年你被打斷腿,是因為拒絕按柳管家改的配方燒瓷……你還記得嗎?”
陶大錘猛然僵住,火鉗懸在半空,燙紅的鐵尖映著他驚駭的臉。
“你說什麼?!”
病床上,火鷂子艱難撐起身子,眼中淚光閃動:“你說祖訓不可違,說‘釉不欺火,人不欺天’,可他們給你看的泥料單子是假的!配比被調了三分堿,燒出來的東西再好也經不起貢檢!你堅持用老法,結果窯塌了,罪名落你頭上……而真正動手腳的人,早在三天前就清空了私窯!”
“不可能!”陶大錘踉蹌後退,臉色慘白如紙,“柳管家……他是老爺心腹,怎會……”
“心腹?”火鷂子冷笑,又咳出一口黑血,“你以為他是為你家效力?他是金線會埋了二十年的釘子!三年前那場‘天災’,根本就是人為縱火封口!”
哐當——
火鉗終於脫手墜地,在青石板上濺起一串火星。
陶大錘雙膝一軟,跌坐在地,雙手掩麵,肩頭劇烈顫抖。
多年壓在心頭的恥辱、自責、不甘,此刻如山崩般傾瀉而出。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守舊誤事,是技藝不精才毀了陶家聲譽,所以甘願沉默勞作,隻求讓兒子有機會踏入禦窯,洗清汙名。
可原來,他所堅守的一切,早就被人精心偽造的謊言碾成了灰燼。
蘇晚晴緩步走出,手中拿著一份蓋有朱印的文書。
她沒有安慰,也沒有指責,隻是平靜地遞上前去:“我不需要你跪著認錯,隻需要你站起來,教人怎麼真正把窯燒好。”
陶大錘緩緩抬頭,望向她的眼睛。
那裡麵沒有憐憫,隻有堅定與信任。
他顫抖著手接過聘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喉頭滾動良久,終是一字一句道:“蘇娘子……若你不嫌我殘廢……我這條命,今後隻為杏花窯的真火而活。”
就在此刻,遠處南坡一聲悶響,新建窯口的煙囪轟然升起第一縷青煙,筆直升騰,刺破沉沉夜幕。
而蘇晚晴站在門口,望著那縷煙,眸光微閃。
有些規矩,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