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207章 泥裡爬出來的報信人
暴雨如注,天地間一片混沌。
狂風裹著雨箭橫掃長堤,打得人睜不開眼。
蘇晚晴站在東段高處,衣袍緊貼脊背,發絲黏在臉頰上,卻仍像一尊鐵鑄的雕像,目光死死盯著那道從泥水中爬出的人影。
幾個守夜民夫衝下堤壩,七手八腳將那人拖了上來。
渾身黑泥糊成一團,幾乎看不出五官,唯有雙手指節破裂、血肉模糊,顯然是靠雙掌硬生生扒開淤泥爬行而來。
他倒在泥濘中劇烈喘息,牙關咯咯打戰,嘴唇青紫得嚇人。
“趙九斤?!”有人驚呼。
蘇晚晴瞳孔一縮。
這名字像根針紮進她腦海——那個負責監工卻被突然調離、失蹤多日的工程小吏!
她幾步上前,蹲下身,一把掐住他下巴,強迫他抬頭:“誰讓你走的?你去哪了?”
趙九斤眼神渙散,喉嚨裡發出斷續的嗚咽,終於用儘力氣從貼身衣袋掏出一張油紙包裹的東西。
油布已被泥水浸透大半,但他護得極緊,彷彿那是命換來的。
“他們……逼我畫的……”他聲音嘶啞如破風箱,“沈玉樓的手下……拿我娘要挾……說炸了堰,就說是我的錯……偷工減料……判斬立決……可我真的沒想害人啊!真的沒想……”
他說不下去,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位血沫。
蘇晚晴接過圖紙,手指微顫地展開一角。
雨水立刻撲打上來,她迅速用鬥篷遮住,借著火把微光掃去——圖上清晰標注七處埋管點,主次分明,走向嚴謹,連火道引信的位置都以硃砂細線勾勒,精準得如同匠作司官樣。
若是一般人,此刻怕是已下令按圖索驥,連夜掘坑排險。
可她沒有動。
因為她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輕、卻如寒刃入骨的低喝——
“不對。”
謝雲書不知何時已被人扶至她身側,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指向那張圖,又緩緩取出一根銀針,輕輕刮過紙麵。
“硃砂太新。”他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真正的施工圖,不會用易滲色的硃砂標火道。這是仿的……筆法工整,毫無現場修改痕跡。他們知道我們會搜圖,所以專門做了一張‘完美’的誘餌。”
他又低頭嗅了嗅墨跡,眉心驟然一擰:“油墨裡摻了鬆脂香——這是沈家內檔文書纔有的防潮配方。外人不可能得見,除非……是沈玉樓親自授意偽造。”
話音未落——
遠處一聲巨響撕裂雨幕!
眾人猛地回頭,隻見西段一處被挖開的地基空腔猛然噴出黑油,濺上巡防守衛提著的燈籠,火焰“騰”地竄起三丈高!
烈焰瞬間吞噬兩丈堤麵,焦臭味混著濃煙滾滾而起,幾名工匠慘叫著翻滾躲避。
“是陷阱!”紅袖怒吼,“有人誤觸機關!”
蘇晚晴握緊圖紙,指節發白。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分不清是雨還是驚出來的。
她幾乎能想象幕後之人此刻正躲在暗處冷笑:你們不是要找嗎?
那就讓你們親手引爆自己的墳墓!
她狠狠將圖紙揉成一團,擲入泥中,眼中殺意翻湧。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身影拄著柺杖,緩緩走上堤來。
是水生爺爺。
這位世代看護河工的地脈老者,披著破舊蓑衣,臉上溝壑縱橫如河床裂紋。
他走到那片燒毀的堤段前,緩緩跪下,掀開濕透的衣擺,將耳朵緊緊貼在泥地上。
全場寂靜,唯有風雨咆哮。
時間彷彿凝固。
良久,他抬起頭,渾濁的眼中竟閃過一絲清明銳利。
“孩子們……”他沙啞開口,聲音不大,卻壓過了風雨,“彆信紙上東西。”
他抬起枯枝般的手指,點了點腳下大地:“你們聽——地底下,有‘咕咚’聲,像牛皮袋鼓氣。那是沼氣聚在坑道裡,等著撞破油管。”
他頓了頓,眼神深遠如古井:“我爺爺說過,要防‘火吃土’,就得先‘氣趕油’。”
蘇晚晴心頭猛然一震。
氣趕油?
她的腦子飛速運轉——發酵產氣、壓力置換、氣體擴散優先於液體滲透……這不是現代化工原理嗎?
可老人說得如此樸素,卻又無比精準!
若能在敵方油管旁另掘反坑道,提前灌入大量發酵沼氣,利用氣壓將火油從管道中緩緩逼出、稀釋、衝散,使其無法積聚到可爆濃度……那就算他們點燃引信,也隻會燒個空殼!
這不是修補,是反製;不是防禦,是設伏!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不遠處一個沉默的老匠人身上。
火鷂子叔。
陶家宿將,曾掌爆破技藝,脾氣火爆,卻最懂“不動明火也能震山”的老手段。
她快步走向他,聲音沉穩而熾熱:“火鷂子叔,你還記得當年炸陶山礦道的事嗎?”
老人抬眼,皺紋裡擠出一抹冷笑:“怎麼?想玩大的?”
蘇晚晴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想問你——能不能不用明火,隻靠氣壓,震裂地下油管?”暴雨如注,洪水咆哮拍岸。
蘇晚晴站在高台之上,鼓聲未歇,餘音仍在雨夜裡翻滾回蕩,如同驚雷壓境。
她手中的鼓槌尚未放下,指尖卻已沁出血痕——那是連擂三十六通急令的代價。
可她顧不得疼。
因為就在《春墾令》變調響起的刹那,遠處山脊上,一道火光撕裂雨幕,隨即是第二道、第三道……數十上百支火把從密林深處亮起,如星河流轉,踏著泥濘奔湧而來。
“來了。”謝雲書倚在濕冷的木柱旁,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雨吞沒,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
他指尖的血滴入陶罐,罐中暗紅液體翻騰如沸,映出天穹崩裂般的異象——那是他以家傳秘法催動的“地脈引信”,以身為祭,喚醒沉睡在河床下的舊部亡魂。
蘇晚晴猛地回頭,目光與他對上。
無需言語,彼此心照不宣:他們等的不是天明,而是這場雨最狂時的反撲。
“火鷂子叔!”她一聲厲喝,擲下鼓槌,大步躍下高台,“氣炮準備多少了?”
老人正蹲在泥地裡檢查最後一組酒壇,頭也不抬:“一百零八組,全按你畫的‘蛇腹陣’排好。發酵糞水脹得厲害,再不動手,它們自己就要炸窩!”
“夠了。”蘇晚晴眸光一凜,掃向三條蜿蜒伸入地下的暗渠入口,“石敢當帶左路,紅袖控中線,老陶叔守右翼斷後——聽我號旗,三聲銅哨為令,推進至標記樁!”
命令剛落,趙九斤突然撲上前,滿臉涕淚混著雨水:“蘇娘子……我……我對不住大家……但我不能看著你們白白送死!沈玉樓在下遊布了弓弩手,三百步內無差彆射殺!隻要堤破,他們就放箭,說是要‘清口滅跡’……一個活口都不留!”
空氣驟然凝滯。
連火鷂子叔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抬頭看向蘇晚晴。
她站在泥水中,渾身濕透,發絲貼麵,可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把出鞘的刀。
“所以呢?”她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穿透風雨,“他們是想用我們的命,去填他們的罪?”
她緩緩抬頭,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彷彿要看穿這層層烏雲背後的陰謀之眼。
“好啊。”她嘴角揚起一抹近乎鋒利的弧度,“既然他們怕訊息傳出去……那我們就偏要讓這訊息,震天動地地傳出去!”
她轉身抓起一麵赤紅旗幟,用力一抖——猩紅布麵獵獵展開,在暴雨中如火焰燃燒。
“通知各村聯絡點,所有信鴿即刻放飛,沿七條驛道齊發!把圖紙真相、陷害證據、百姓名冊全部抄送州府、巡按禦史、乃至京畿商會聯盟!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誰想用一條破堤,淹死千人性命,隻為掩蓋貪墨百萬的窟窿!”
“還有——”她頓了頓,聲音更冷,“傳話給那些弓弩手:他們若敢放箭,明日頭條曝屍的就是他們全家姓名住址。我蘇晚晴說到做到,一個不留。”
四野寂靜,唯有雨聲如刀。
眾人望著她,眼中恐懼漸退,燃起的是從未有過的熾熱。
而此時,謝雲書緩緩閉上眼,將最後一枚銀針壓入腕間血脈。
陶罐中沸騰的液體驟然安靜,繼而泛起幽藍微光——那是埋骨十年的陶山舊部正在響應召喚,正從百裡之外,朝著這片即將爆裂的大地,疾行而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然降臨。
三百紅巾隊已在堤下集結,沉默列陣,每人肩扛沉重酒壇,身後是通往地獄的三條蛇形坑道。
蘇晚晴舉起手中紅旗,迎風一展。
風雨中,她的聲音清晰如刃——
“準備……推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