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251章 燈燭計劃
翌日清晨,京城還未徹底蘇醒,薄霧如紗,籠罩著昨夜沸騰的街巷。
青石板上散落著琉璃燈的殘片,晶瑩剔透,在晨光中泛著微光,彷彿昨夜那場席捲全城的燈火並未熄滅,隻是沉入了大地血脈之中。
然而每一片碎片底下,都刻著一行極細的小字——“記得名字的人,不怕黑。”
這句話像一根火線,悄然埋進人心深處。
蘇晚晴一早便立於宣政街口,鬥篷未解,眸光清冽如霜。
她身後,紅巾隊正忙碌地將那些琉璃殘片一片片拾起、編號、拚接。
匠人們用金漆勾縫,如同為破碎的記憶鍍上不朽的光邊。
三日之內,一麵高達三丈、寬逾十步的巨牆赫然成形,矗立在最熱哄的街心。
牆上沒有畫像,隻有名字。
一個,兩個,三百七十六個。
“北輿三百七十六,一個不少。”
蘇晚晴親手執筆,在牆頂題下這八個大字。
墨跡未乾,風過處,似有低語回蕩——那是三百七十六個亡魂未曾歸家的名字,在陽光下緩緩蘇醒。
百姓陸續圍攏而來。
起初是沉默,繼而有人顫抖著手指撫過某個熟悉的名字,喉頭一哽,跪地痛哭。
一位老婦踉蹌上前,枯手死死摳住“林大山”三字,淚如雨下:“我男人……走時隻說去戍邊三個月,這一等就是十年……可他不是逃兵!他是戰死了啊!”
人群靜默,隨即嗚咽四起。
茶館裡,說書人摘下驚堂木,改了詞本。
銅鑼一響,嗓音蒼涼:“列位聽真——昨夜鐘鼓齊鳴,非妖作祟,乃忠魂歸來!那一聲破陣樂,是北輿軍最後的軍令;那一道銀光穿夜,是謝家少主以命為引,替萬千無名者叩響天門!”
話音落,滿堂寂然,良久才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與此同時,農信坊後院,藥香繚繞。
謝雲書終於睜開了眼。
兩日昏迷,耗儘了他多年隱忍積攢的元氣。
強行催動“穿雲引”針法,牽動戰魂脈逆衝十二重關竅,經絡幾近寸斷。
此刻他麵色蒼白如紙,唇無血色,連抬手都顯得吃力。
但他第一句話卻是:“燈滅了嗎?”
守在他床前的蘇晚晴心頭一顫,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指,輕聲道:“不但沒滅,還有人開始在家門口掛燈籠了——寫著‘等你回家’。”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春雷滾過凍土。
謝雲書閉了閉眼,嘴角竟浮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那笑容裡有疲憊,有釋然,更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溫柔。
蘇晚晴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報,展開在他眼前:“李硯之查實,那名刺客昨夜被裴府暗衛拖入地牢,今晨已焚屍滅跡。但他在動手前曾留下半句遺言:‘我不是殺你的人,我是替你死的人。’”
她頓了頓,目光沉靜:“至於李影……原是梨園班中的啞巴伶人,三年前因拒演《辱軍記》遭逐出師門。他不會說話,卻把整部《北輿陣曲譜》默寫在衣襟內襯上,隨身帶著,像護著最後一點火種。”
窗外風起,吹動帳簾,也吹動了謝雲書眼角的一絲濕意。
“有些人,”蘇晚晴低語,“早就選擇了站在光裡。”
屋內寂靜,唯有藥爐咕嘟作響,彷彿時間也在傾聽這段沉默的祭奠。
三日後,蘇晚晴正式下令啟動“燈燭計劃”。
告示貼遍全城:凡願公開講述一名陣亡將士故事者,可免費領取一盞琉璃燈與一份“憶魂醬”——那是一種由百草發酵、加入北境雪鬆灰燼製成的特製醬料,氣味清苦中帶甘,據說含在口中,能讓人夢見故人麵容。
訊息一出,應者如潮。
老婦拄杖而來,捧出一枚鏽跡斑斑的銅扣:“這是我男人臨死前托人帶回的……他說,衣服破了不怕,心不能破。”
少年抱著半截殘刀,雙目通紅:“父親戰至最後一刻,刀斷了,他就用牙齒咬敵人的喉嚨……他說,寧折不降。”
柳氏抱著紙紮的棺槨模型,走街串巷,教孩童唱新編的小調:“你不在了,可你的歌還在,風吹麥浪時,它就在。”
歌聲所至,萬家燈火次第點亮。
一盞,十盞,百盞……最終連成一條蜿蜒數裡的“歸鄉之路”,從城西一直延伸到北門舊戰場,宛如星河落地,指引亡魂歸途。
而在無人注意的暗巷角落,一張張貼著“贖罪壇”佈告的牆麵上,不知何時被人潑上了濃黑的墨汁。
墨跡未乾,依稀可見幾個大字塗鴉其上:
燒壇易,燒心難。夜色如墨,沉沉壓向皇城。
燕北辰披著灰布短打,混跡於街市暗影之中,五名禁軍暗衛悄然散入巷陌。
他們早已脫去甲冑,扮作巡更流民,腰間匕首藏於竹竿扁擔之內,目光如鷹,掃視每一處“贖罪壇”舊址。
然而,一處處壇台皆已傾頹。
潑漆遍地,腥臭未散,原本張貼告示的牆麵上,赫然塗寫著七個狂草大字——燒壇易,燒心難。
字跡淋漓,似以血摻墨,觸目驚心。
更有甚者,三座高壇被直接推倒,碎木殘紙散落一地,竟被人用鐵鏈纏繞,拖至北門戰場遺址前立起一座“無名碑”。
“查。”燕北辰低喝一聲,聲音冷如寒鐵。
手下迅速展開勘察,發現附近茶肆、藥鋪已有小販兜售“醒神丸仿品”——瓷瓶粗糙,標簽手寫,內中不過是甘草粉混著薄荷渣,毫無效用。
可百姓仍爭相購買,掛在孩童腰間當護身符,口中還念:“吃了不糊塗,記得誰該死。”
民心之變,已如野火燎原。
就在此時,鼓樓方向傳來悶響。
咚——
咚咚——
咚!咚!咚!
不再是孤寂悲鳴,而是整齊有力的輪擊,節奏明快,帶著泥土與汗水的氣息,正是《鹽灘耕歌》的變調——那是農人春播夏耘時哼唱的老調,如今被雷夯重新編排,化作戰鼓般的律動,在夜空中層層推進。
守城官兵聞聲趕來,長槍出鞘,厲聲嗬斥:“宵禁未解,擅擊官鼓,該當何罪!”
雷夯立於鼓樓高台,須發皆張,手中鼓槌高舉,朗聲回應:“此鼓非官非私,乃三百七十六顆忠魂共執之鼓!你若要斬,先問他們答不答應!”
話音落,鼓聲再起,青年們接續擂擊,一聲比一聲更烈。
那節奏彷彿從大地深處湧出,震動屋瓦,叩擊人心。
而那些本欲鎮壓的兵卒,卻在鼓點中漸漸僵立。
有人低頭看向自己破損的靴底——那是母親用舊軍服補的;有人摸向懷中乾糧袋——裡麵裝的是妻子昨夜默唸著陣亡兄長名字時蒸的饃。
終於,一名老兵緩緩摘下頭盔,放在鼓樓下石階上。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無聲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城東,杜小衡蹲在鈴索旁,指尖輕撥鏽鏈,嘴角微揚。
他將一縷極細的牛筋係於主繩之下,另一端隱沒在排水溝渠中——隻待下次鐘鼓共振,輕輕一扯,便可引發全城回響。
與此同時,農信坊內燭火未熄。
蘇晚晴正伏案整理昨夜收集的琉璃殘片與證詞卷宗,忽聞門外喧嘩驟起,夾雜著粗重腳步與低泣聲。
她推門而出,隻見數十百姓抬著一口巨大黑缸而來,缸身漆黑如鐵,表麵貼滿黃紙,每一張上都寫著一個名字——整整三百七十六個,密密麻麻,如同披上了一層靈魂的鎧甲。
為首老者雙膝跪地,雙手捧上一方刻印泥模,聲音顫抖:“這是我們九村十八屯集資合釀的‘共命酒’,各家祖傳酒麴混酵,埋入祖墳地下三十年,原說是留待天下太平才開封……今日,我們決定改名——它叫‘晚晴承魂釀’!”
人群齊跪,哽咽之聲響徹夜空。
蘇晚晴站在門前,寒風拂麵,眼眶驟熱。
她沒有推辭,雙手接過那沉重的封泥印模,指腹撫過上麵深深鐫刻的紋路——那不是花紋,是一枚枚將士的兵籍編號,交織成一片永不磨滅的記憶圖騰。
而在深宮最幽暗處,小太監跪伏在地,聲音發抖:“啟稟大人……今夜,宮牆外點了九百盞燈。”
殿內燭影搖曳,龍椅之後的猩紅帷帳微微一動。
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轉身,袖袍帶風,未語,卻有殺意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