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寡婦,我的媳婦竟然是男的 第258章 史官筆下,沒有空白頁
裴禦史入獄第三日,天還未亮,晨霧如紗,籠罩著京城的街巷。
農信坊的大門剛開了一道縫,一個瘦小的身影便踉蹌著撲了進來,像是被夜風推著走的枯葉。
沈元達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紙,雙手死死護住胸口那本泛黃賬冊,彷彿那是他僅剩的良心。
他跪倒在青磚上,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囫圇:“蘇……蘇娘子,我……我不能再瞞了。”
蘇晚晴正站在院中檢視新一批發酵的醬醪,聽見動靜轉身而來。
她眉心微蹙,目光落在沈元達懷中那本被血與汗浸得發皺的冊子上,心頭一震。
“這是什麼?”
“是……是裴家二十年來,通過錢莊洗白的軍餉黑賬。”他聲音顫抖,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每一筆,都標著‘北輿’二字……那些錢,原該是陣亡將士撫恤、邊關糧草補給,可全被他們轉進了私庫,換成田產商鋪,甚至……還買了官!”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蘇晚晴沒說話。
她蹲下身,親手接過那本賬冊,指尖觸到紙頁時,一股陳年的黴味混著鐵鏽般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她翻開首頁,一行蠅頭小字赫然在目:“北輿甲字柒陸叁,撥銀三千兩,用途不明。”
她眼神驟冷。
這不是第一份證據,卻是最直擊命脈的一環——它把貪腐從權謀拉回了人間。
那些消失的錢,曾能買多少鬥米?
能讓多少孤兒寡母熬過寒冬?
能讓北境的將士多穿一件棉衣?
她站起身,將賬冊緊緊攥在手中,轉身就往工坊後堂走去。
“李硯之!”她聲音清冽如刀,“立刻召集所有記賬老手,把這本冊子拆開,逐條比對近二十年兵部軍需缺口、戶部調撥記錄、各地稅糧出入明細。我要看到一條完整的鏈子——從朝廷撥款,到百姓餓死,中間每一分銀子去了哪裡。”
李硯之一愣,隨即重重點頭。
他知道,這一夜,不是為了算賬,是為了立碑。
而此時,天牢深處,陰寒刺骨。
趙文遠披著獄卒的舊袍,借著換崗的間隙,悄然潛入裴禦史所居密室。
火把熄滅,隻餘一盞油燈搖曳,映出牆上斑駁的抓痕——那是前夜《思歸引》響起時,裴禦史瘋狂掙紮留下的。
他屏住呼吸,在草蓆下摸索,終於從枕頭夾層中抽出一本皮質日記。
翻開第一頁,字跡蒼勁卻透著戾氣:
“吾非不知謝氏忠烈,然亂世需重典,寧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人。”
趙文遠瞳孔猛縮。
再往下看,更是令人發指——如何策反林斷鴻,許以高官厚祿不成,便在其茶中下藥,毀其神智;如何派人潛入謝府,在湯藥中添慢性毒物,逼謝母在彌留之際寫下“認罪書”;甚至,連偽造聖旨的細節,他也洋洋得意地記了下來:
“天機閣拓模極真,連玉璽印泥顏色我都反複試了七次,終得其神韻。”
趙文遠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頁。
他咬破舌尖,強迫自己冷靜,迅速取出早已備好的拓印工具,連夜謄抄三份。
一份,順著宮中密道送入冷宮偏殿,那裡住著一位失勢卻未失智的老太妃;
第二份,藏於竹筒,投入燕北辰府邸後牆的暗格——那位鎮守北疆的將軍,正是當年北輿軍遺孤;
最後一份,被他親自送到農信坊。
蘇晚晴接過拓印本時,天已微明。
她沒有憤怒,沒有咆哮,隻是靜靜坐在案前,一頁頁讀完,然後提筆,在首頁空白處寫下一行大字:
“錢去了哪裡?答案,在每一個餓死的兵戶家裡。”
字如刀刻,墨似血凝。
當天午時,活字印刷版製成,三百張告示貼滿京城四門、茶樓酒肆、市集巷口。
百姓圍聚觀看,起初沉默,繼而嘩然,最後竟有人跪地痛哭——他們認出了名字,那是他們的父親、兄長、丈夫,曾穿著破舊戰袍奔赴北境,卻被一句“通敵叛國”抹去一生清白。
而在城東歸心祠,晨鐘未響,老周拄著柺杖,一步一顫地走來。
他年逾古稀,背駝如弓,手中捧著一隻銅盒,盒子上刻著謝家徽紋,邊緣已被摩挲得發亮。
守祠少年欲攔,他隻低聲說了一句:“我替夫人還願。”
祠內香火寂寥,謝雲書正立於牌位前,袖中銀針微動,似在感應天地間的冤氣。
老周將銅盒放在案上,緩緩開啟。
裡麵是一方祖印拓片,一枚用紅線纏繞的玉玨,還有一封泛黃信箋,字跡娟秀而堅毅:
“吾兒若見此信,勿悲。謝家男兒,頭可斷,節不可辱。若有朝一日,世人肯聽真話,請將真相交予那個能扛得起的人。”
謝雲書久久不動。
風穿堂而過,吹起他鬢邊碎發,露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
他曾靠一根銀針行走天下,以醫術掩殺機,以沉默藏鋒芒。
可今日,他緩緩抬起手,將銀針輕輕收回袖中,低聲道:
“從今往後,我不再靠它說話。”
當晚,他執鑿執錘,親上歸心祠南牆。
火光映照下,石屑紛飛,一行大字漸漸成形:
“北輿軍,壬午年出征三千二百一十六人,歸者四十七。”
沒有修飾,沒有哀歎,隻有數字。可這數字,比千言萬語更沉重。
一夜之間,京城震動。
有人開始自發在街頭設祭台,擺粗碗,盛清水,插野花;
有老兵抱著殘破戰旗,跪在告示前嘶聲唱起早已失傳的《忠魂謠》;
更有孩童不知從何處學來,口中喃喃念著那些名字:“李守義……趙二牛……王大柱……”
風起了。
吹過城牆,吹過荒原,吹向那片埋骨無聲的北境雪地。
彷彿有誰在低語:你們的名字,有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