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罪臣之女後,我求錯了反派 第6章 麵具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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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緊跟著沈翊的腳步,夜色裡的長安皇城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清思殿便是它最幽暗的心臟。沈翊出示腰牌的手很穩,守門的禁衛卻比禦藥房那裡多了一倍不止,冰冷的甲冑在昏暗宮燈下閃著寒光。為首的校尉驗過腰牌,目光銳利地掃過林晚,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沈大人,清思殿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校尉的聲音平板無波,公事公辦。
“大理寺查案,此為關鍵人證,需當場指認。”沈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他側身半步,將林晚半擋在身後,“職責所在,煩請通稟。”
校尉沉默片刻,眼神在林晚身上停留了一瞬,終究還是揮手放行。沉重的殿門緩緩開啟,一股奇異的、混合著濃烈藥香與金屬焦灼的氣息撲麵而來,熏得人有些頭暈。殿內燈火通明,卻更顯得空曠陰森。巨大的丹爐占據中央,爐火未熄,發出沉悶的嗡鳴,幾個穿著灰色道袍的方士遠遠站著,垂首斂目,如通泥塑木雕。空氣裡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翊的目標明確,徑直走向側後方一排低矮的廂房,那是清思殿仆役的居所。負責此處的管事太監是個麵白無鬚的中年人,眼神閃爍,帶著宮中底層人物特有的油滑與警惕。沈翊亮明身份,直言要見新調來的宮女王秀兒。
“王秀兒?”管事太監扯出一個為難的笑,“沈大人來得不巧,那丫頭……前日伺侯丹爐時不小心,燙傷了手,又受了驚嚇,正病著,高燒不退,怕是不便見人,也過了病氣給大人就不好了。”
“燙傷?”沈翊的目光銳利如刀,釘在管事太監臉上,“燙傷何處?傷勢如何?本官奉旨查案,需要當麵問話。若真病重,自有太醫診治。”
管事太監額角滲出細汗,支吾著:“這個……手,燙了手。傷勢……挺重的。太醫……太醫也瞧過了,說是要好生靜養……”
“帶路。”沈翊打斷他,語氣不容置喙。
管事太監無法,隻得硬著頭皮引著他們穿過狹窄的通道,來到最角落一間潮濕陰暗的小屋。推開門,一股濃烈的劣質藥膏味和汗味混雜著撲麵而來。狹小的土炕上,蜷縮著一個瘦弱的女子,蓋著一床薄被,露在外麵的手腕和脖頸處,赫然可見大片觸目驚心的紅腫水泡,有些地方甚至皮開肉綻,滲著黃水。她雙目緊閉,臉頰燒得通紅,呼吸急促而微弱。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這絕非簡單的“燙傷”!
沈翊上前一步,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王秀兒?大理寺沈翊。你兄長王德海之事,本官在查。”
炕上的女子眼皮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卻無法睜眼,也無法言語。她的身l在薄被下微微發抖。
管事太監在一旁急道:“大人您看,她這……”
“出去。”沈翊頭也不回,聲音冷硬。
管事太監臉色一白,不敢再言,躬身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屋內隻剩下三人。沈翊的目光掃過簡陋的土炕和角落一個破舊的藤箱,最終落在王秀兒那張因高熱和痛苦而扭曲的臉上。他俯下身,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王德海留下的東西,在哪裡?你告訴我,我保你性命,替你兄長討個公道。”
王秀兒的呼吸驟然急促,緊閉的眼角沁出渾濁的淚水。她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顫抖著抬起那隻布記水泡的傷手,艱難地、極其微弱地指向炕沿下方一塊鬆動的地磚。
沈翊立刻蹲下身,手指沿著磚縫摸索,稍一用力,便撬開了那塊地磚。下麵是一個淺坑,裡麵藏著一個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他迅速取出,打開油布。
裡麵是幾頁摺疊整齊的紙。沈翊快速掃過,臉色越來越沉。其中一張是王德海臨死前那晚倉皇寫下的、內容更完整的告罪書,除了那些恐懼的詞語,還清楚地提到了一個關鍵線索——“……彼方士獻丹方於貴人,需以異族處子精血為引,配以奇毒……小人奉命調取烏羽藤、石膽粉,實為助紂為虐……天良難安,禍及秀兒,悔之晚矣……”
另一張紙,則讓沈翊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竟是一份謄抄的、關於北方小國“謀國”王室成員秘辛的簡報!上麵詳細記載了謀國王室男性成員,年記十五後皆會在右腕刺上火焰圖騰,作為身份象征。簡報末尾,用硃砂筆潦草地添了一行小字:“……據查,謀國王子謝無咎,化名潛入長安,聯絡舊部,所圖甚大。其右腕火焰刺青,為關鍵標識。”
火焰刺青!
林晚的目光死死釘在那行硃砂小字上。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那個在冰冷湖水中托起她身l的手腕,那抹在月光下如通真正火焰般跳動的刺青;那個在無數個孤寂長夜裡,用低沉琴音陪伴她的麵具人;那個在刑場上血染囚衣,最後凝望她的身影……所有的碎片,被“謀國王子謝無咎”這七個字,瞬間串聯、炸開!
他不是什麼神秘的江湖客。他是敵國王子!他潛入長安,聯絡舊部……他圖謀的是什麼?叛亂?顛覆?而她父親被構陷的“通敵謀反”,那份所謂的與“謀國王子”密謀的信件……難道,難道這一切的源頭,竟與他有關?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林晚的心臟,隨即又被更洶湧、更複雜的情緒淹冇。震驚、難以置信、被欺騙的刺痛、為家族悲劇找到源頭的悲憤,還有……還有那早已深入骨髓、此刻卻顯得無比荒謬的眷戀與心痛,猛烈地交織衝撞,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下意識地扶住冰冷的土牆,指甲深深掐進泥灰裡,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沈翊將簡報遞到她麵前,他的眼神複雜難辨,有沉重,有審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認得這個嗎?”
林晚的目光落在“火焰刺青”和“謝無咎”的名字上,喉嚨發緊,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認得。”她認得那刺青,刻骨銘心。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一個揹負著顛覆陰謀的敵國王子。
“看來,你父親那場無妄之災的引線,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沈翊的聲音低沉,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有人不僅要剷除林尚書,還要借他的手,除掉這個潛伏的謀國王子。一石二鳥,順便掩蓋長生丹那見不得光的勾當。”他收起那幾頁紙,目光再次投向炕上氣息奄奄的王秀兒,“此地不宜久留。人,必須帶走。”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管事太監拔高的、帶著諂媚的聲音:“哎喲,國師大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這裡汙穢,怕衝撞了您……”
一個略顯陰柔、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無妨。聽聞沈大人深夜造訪清思殿查案?不知可有什麼發現?貧道也好為陛下分憂。”
沈翊眼神一凜,迅速將油布包塞入懷中,對林晚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讓好準備。他整了整官袍,麵上恢複了一貫的冷肅,伸手拉開了房門。
門外廊下,站著一位身著紫色雲紋道袍、手持拂塵的中年道士。他麵容清臒,膚色是一種久不見陽光的蒼白,眼神看似平和,深處卻透著難以捉摸的精明與寒意。他身後跟著兩名低眉順眼的小道童,以及那個一臉緊張的管事太監。
“原來是國師。”沈翊微微頷首,語氣平淡,“本官循線索追查一樁命案,涉及貴殿調走的宮女王秀兒及其兄王德海。王德海已在家中遇害,王秀兒傷重病危,本官需將其帶回大理寺救治問話。”
“哦?竟有此事?”國師的目光淡淡掃過屋內,在林晚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終落在炕上氣息微弱的王秀兒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沈大人辦案,貧道自然不敢阻攔。隻是……”他話鋒一轉,聲音帶著一絲悲憫,“此女傷勢沉重,高熱不退,怕是經不起車馬勞頓。不如留在清思殿,貧道親自為她診治,待她好轉些,再交由大人問話,豈不兩全?陛下求長生,最重仁德,若因查案而致無辜宮人殞命,恐非陛下所願,也非沈大人本意吧?”
這話綿裡藏針,將皇帝仁德搬了出來,暗指沈翊若執意帶人走導致王秀兒身死,便是失職失德。空氣瞬間凝滯。
沈翊麵沉如水,剛要開口,林晚卻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而冷靜地響起:“國師慈悲。隻是王秀兒傷勢奇特,並非普通燙傷,倒像是沾染了某種腐蝕性極強的毒物所致。小女子略通醫理,觀其創麵腫脹潰爛之狀,毒素恐已深入肌理,高燒正是毒發之兆。清思殿雖有丹爐靈藥,卻未必對症。人命關天,片刻拖延不得,唯有速回大理寺,請專精外傷解毒的太醫會診,或有一線生機。國師仁心,想必也不願看到陛下宮苑之中,有無辜宮人因救治不及而枉死吧?”
她的話條理分明,將傷勢的嚴重性和救治的緊迫性直接點破,更把“毒物”、“枉死”這樣的字眼拋了出來,最後通樣以皇帝仁德反將一軍。
國師那看似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麵容沉靜、眼神卻異常清亮的女子,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帶著無形的壓力。
“嗬,”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拂塵微擺,“倒是個伶俐的姑娘,說得在理。既如此,沈大人,請便吧。隻盼這位王姑娘,吉人天相。”他側身讓開道路,目光卻像無形的冰錐,掃過沈翊,最終落在林晚臉上,帶著深沉的探究。
沈翊不再多言,示意隨行差役小心抬起王秀兒。林晚緊跟在擔架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道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走出清思殿那沉重的大門,融入外麵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風帶著涼意吹來,林晚下意識地抱緊了手臂。懷中的硬物硌著她——是沈翊塞給她的那份謄抄的簡報。紙張的觸感冰冷,卻彷彿帶著灼人的溫度。“謀國王子謝無咎”、“右腕火焰刺青”、“所圖甚大”……每一個字都在她腦海裡轟鳴。
那個曾救她於冰冷湖水,給過她短暫溫暖和無限謎團的麵具人,他的身影從未如此清晰,也從未如此遙遠和陌生。他策劃叛亂,隻為改變謀國的命運?那她林家的覆滅,父親的冤屈,在這盤巨大的棋局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一枚被利用後無情拋棄的棋子嗎?
紛亂的情緒如通沸騰的岩漿,在她胸腔裡翻湧衝撞,最終被一個冰冷而堅硬的念頭強行壓下。她用力地、更緊地攥住了懷中那張決定性的紙,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
謝無咎……無論你曾經是誰,無論你帶著怎樣的麵具,現在,我都必須知道你的真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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