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明末:帶領農民起義 第1496章 趙陳相會(下)
「這江山逆取而順守之,先用刀兵定天下而後施行仁義治國,古來便是如此,何來謂之不講仁義?!」趙勝隨即便反問那陳宗義道。
這陳宗義能混成這潛山縣最大的土寇,且還能跟趙勝在這裡侃侃而談,自然是懂得這個先用武力奪取天下再用仁義來治國的道理。
可這陳宗義那不是一般人,此人的人生經曆頗為的豐富,其見識不比趙勝這個做了賊的讀書人少多少,而他對這打江山坐江山則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見解。
隻見那陳宗義搖頭對那趙勝歎息道:「趙先生啊,您這番話那也確實是自古以來得天下者的一貫做派。」
「可以貴營素來手段殘暴多行殺戮少有仁義之舉,日後得了天下真的會善待這天下百姓嗎?!」
「即使貴營坐了江山之後能夠改弦更張行以仁義之道與民更始。」
「但長則百年短則數十年又會走上曆代王朝的老路,一樣是昏君奸臣貪官汙吏層出不窮,天下百姓依舊是遭苦受難在水深火熱之中。」
「鐵帥當了皇帝,照樣得學著明朝皇帝役使百姓大修宮殿陵寢亭台樓閣快活享受。」
「廣選天下名姝美人置於後宮淫樂褻玩,索貢四方奇珍異寶金銀錢財充實內帑肆意揮霍。」
「再又大封子弟親眷於天下四方,如明朝宗室一般在地方上任其肆意妄為聚斂錢財殘害百姓。」
「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可憐的百姓會死在新君無休止的土木工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父母的女兒被鎖在深宮中終生不得相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為了繳納貢品被害的家破人亡。」
「這改朝換代於天下百姓而言也不過是換了一姓君王,換一群當權者接替這明朝君臣繼續盤剝欺壓他們罷了。」
「我等身為百姓,這皇帝是姓朱還是姓王有什麼區彆?!」
這陳宗義是潛山縣的商戶,從元朝開始他家裡被劃分為商戶之後,一直到大明朝建立他家裡也依舊是商戶,也正是因為這戶籍上的限製,導致這陳宗義雖然讀了不少書但沒辦法去參加科舉。
當然,使點銀子打點一下關係也是可以去參加科舉的,但這陳宗義家隻是小本經營的行商,即使有那個錢去打點關係那也沒有餘財和精力去供陳宗義讀書。
雖然如此,這陳宗義在少年之時,跟著他爹他爺四處走南闖北做生意依舊是在閒暇之餘自己找點書看看。
而陳宗義少年之時所處的那個時代,正是萬曆朝中期各種民間思想百花齊放的一個年代,恰好這陳宗義又是在安慶府這種文風鼎盛之地。
所以這陳宗義在年少之時所接觸到的一些另類思想的書籍,遠比在陝北那交通閉塞資訊不發達的地方,考上秀才的趙勝瞭解的要多的多。
陳宗義少時曾經跟著他爹到黃安府的麻城縣去做生意,在那個地方一待待了有一兩年。
而在這麻城縣有一個叫芝佛書院的一個學館,當時那陳宗義跟他爹就在這學館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這少時的陳宗義有事沒事就跑到這學館去聽講。
學館裡麵有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先生,這老先生在教學工作上完全秉承了聖人「有教無類」的思想,那什麼人都能過來聽講,莫說是販夫走卒了就連女人都能過來跟著一塊聽!
並且更進一步突破了聖人收學費的硬性要求,直接就在學館大門前擺一張桌子上公開課,把那些文人士大夫們視若珍寶的文化知識公開的傳授。
當然,這老先生搞公開課免費教學那肯定是夾帶了不少的私貨,這位老先生不僅公開的抨擊自被朝廷定性為官學的程朱理學,同時還毫不避諱的攻擊帝王製度!
這老先生不止一次公開對來聽他講學的民眾說,這天下之大害並非在地方上貪官汙吏,也並非在朝中的奸佞小人,這些都隻是小害。
對這天下百姓害處最大的,是那在深宮之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皇帝,老百姓一切苦難的根源都在這個皇帝的身上,天底下最大的惡賊那就是皇帝。
老先生如此驚世駭俗甚至是大逆不道的言論,在那些年紀較大思維早已經固化的讀書人和老百姓看來,無非也就是當一個笑話聽聽。
但是當時的陳宗義也就十三四歲,不僅是長身體的時候那更是長腦子的時候,這老先生的「歪理邪說」被這陳宗義給吸收到腦子裡,可想而知這陳宗義會形成一個什麼樣的三觀。
這形成一個「不正」的三觀對陳宗義這個普通人來說倒也沒什麼,畢竟這凡夫俗子整天都在為生活而忙碌奔波,沒那麼多的時間去瞎想。
關鍵是這在陳宗義的青年時代和中年時期,親身經曆了大明朝是如何從萬曆中興走向如今這般要亡國的局麵。
見識了這萬曆、天啟、崇禎三位大明皇帝是如何把這天下給折騰成這樣的。
當初那位老先生離經叛道大不敬的言論映照進了現實之中,成為了遙遙領先的預言,讓這陳宗義的三觀收到了巨大的衝擊,並成為了那位老先生忠實的信徒。
這位老先生的信徒那也不止陳宗義一個,江南江北之地以及老先生講學的湖廣,隱藏著不少老先生的忠實信徒,尤其是隨著這世道的發癲,這位老先生的信徒那是越來越多。
老先生就是那明末思想解放的先驅,福建泉州人李贄,晚年主要在湖廣黃安的麻城縣講學,明萬曆二十九年被明廷迫害致死。
這陳宗義那也是運氣好,家是安慶府潛山縣人離著那黃岡麻城不是很遠,且家裡又是到處做生意的行商,機緣巧合之下在那李贄老先生的晚年,聽到了他一生的思想研究成果。
要說這趙勝那就是傳統的士大夫思維,而且還是師從的程朱理學這種最為極端保守的學派,雖然這趙勝造了反,但他反的大明朝的朱家皇帝,並不反這傳承數千年的帝王製度。
所以這趙勝一聽陳宗義這話便頓感他這話有些離經叛道,心想這皇帝在陳宗義的嘴裡那都快成了一個禍害了!
不過這趙勝到底是反賊,這反賊在思維上不管怎麼說還是能夠接受一些不同觀點的,尤其是在對皇帝的問題上。
由於這李贄老先生在當時的影響力僅限於南方,再加上這老先生被明廷迫害致死之後對其進行封殺,其生前遺留的著作大部分都被焚毀封禁,以至於在西北之地的趙勝並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但趙勝這種文人都有收集書籍的喜好,所以這趙勝今年在大彆山中的時候,偶然之間淘到了一本萬曆年間出版的名為《焚書》的舊書。
此書是這位老先生生前所寫的兩部著作之一,凝結了老先生一生的智慧結晶和思想總結,以及對這明代政治得失的分析與反思。
這趙勝看到了《焚書》版本中的內容與後世所流傳的不同,這萬曆版本裡麵內容原汁原味沒有經過刪改,通篇都是在當世甚至在後世看來都非常激進的一些觀點。
這趙勝一想到他看的《焚書》裡麵的一些激進觀點,再一聽這陳宗義關於皇帝的言論,趙勝感覺在那書裡麵好像看到過。
於是這趙勝便沒有回答陳宗義剛才的那番話,而是對他反問道:「陳兄居然能有如此見解,敢問陳兄師從何人啊?!」
陳宗義瞄了趙勝一眼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便笑著對他說道:「在下商賈出身,雖上過兩三年私塾,但也不過是為了幫家裡記事算賬罷了,並未拜師受業談不上師從何人。」
這陳宗義說的也是實話,在當下上過幾年的私塾並不能算是真正讀過書,這年頭能稱「讀書人」的那必須得是規規矩矩進學受業過的纔算。
所謂進學受業,那就是找當地頗有一定名氣的老先生拜師,由這老先生單獨或者是與少數幾個同窗一道受這老先生專門教導學習經典。
這可跟那私塾裡麵的教書先生不同,那私塾裡麵的教書先生就隻是照本宣科的念經,那學生聽不聽的懂學不學的會先生那是不管的。
而這授業的先生可是要逐字逐句的為學生講解經典,學生有不懂的地方那先生都會毫無保留的為之解惑對其悉心教導。
這教學質量的不同,那收費的標準自然是也是不一樣的,前者一年的學費可能也就是幾十上百斤糧食,而後者的學費一年幾十上百兩銀子都有可能。
這鐵營招募的所謂「讀書人」受過業其實也就趙勝、梁明倫、李岩等寥寥幾人,絕大多數都隻是上過幾年私塾,然後靠自己琢磨自學成才。
「不過在下少時曾經聽一位姓李名贄的老先生公開講過學,也算是勉強受過業。」隨後這陳宗義又補了一句道。
這趙勝一聽「李贄」這個名字,立刻便想起了他看的那部《焚書》序言裡麵關於這本書的來曆。
一想到這裡趙勝心想,這陳宗義他可能說服不了,但是鐵營或許有一個人能夠說服他加入鐵營跟著一塊乾,這個人就是鐵營的大帥王鐵。
這趙勝那也算得上上王大帥的半師,他對王大帥這個「學生」的思想動態那是非常瞭解的,王大帥平日裡與他聊天的一些驚世駭俗之言論,頗於這《焚書》中的內容較為接近。
於是這趙勝便直接對這陳宗義說道:「陳兄,可否有願意下山與我家大帥一見?!」
陳宗義聽到趙勝這話後眼睛珠子一轉,心想這鐵大帥要在這裡當坐寇,他即使不願上這條賊船那也應該見上一見當麵把話給說清楚。
於是這陳宗義便對趙勝回複道:「久聞鐵大帥的威名,在下神交已久,若能一見那算是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