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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簾為後 第31章 31尋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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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尋根記

自與蕭莫二人會麵,聞淇燁、張宏淳二人如有神助,一路暢行無阻。

永和八年冬月初,雪紛紛,城樓上旌旗飄搖,看門的士兵們凍瘡的紅手舉捧著肉湯分食一塊芝麻烙餅,其中一瞭望兵毛髮繚亂,黢黑臉上的細眼睛眯著往下看,捏著碗邊哈出一口白氣:“你們看,下麵來人了!”

幾人拿著吃飯的傢夥趕忙到牆邊一瞧。

“……這是援軍?看起來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麪書生,後頭還有人嗎?”

天地渺茫間,一匹血紅色的馬深一腳淺一腳從雪氣中隱現,來者峨冠博帶,身量卻極其巍峨偉岸,懷中斜挎一柄腰刀而非佩劍,等更近些,士兵揉揉眼睛再看。

雪中乍現一張目空一切的臉。

身上沉凝的侵略氣,不似尋常士大夫所有。

“媽的,有個老頭。”

張宏淳裹著好幾身禦寒的衣裳躲在聞淇燁背後避風,仔細看來革衣棉服大氅皆有,老人家福綿麵相凍得紅彤如年畫娃娃,腦仁寒得發疼,直拿腦袋痛鑽聞淇燁後背,哀哀叫喚:“到了冇?不行了不行了!”

“到了。”聞淇燁雖覺自己出場不錯,然而背後有老牛犁地,很是毀氣氛。

他禦寒的衣物都叫這老頭叫魂似的招走了,老頭還蹬鼻子上臉,深諳如何為老不尊。

兩人騎到門樓下,瞭望之中的士兵眼動幾下,大呼道:“來者何人?”

“朝廷援兵。”聞淇燁冇喊,聲音倒是冰冷有穿透力,左傾上身拍了拍身後快要凍死的複鼠,“文書在此。”說罷,即刻捂住離張宏淳近的左耳。

張宏淳嗖地挺直腰背,官威堂堂地仰著脖頸,衝城上士兵咆哮道:“本官諫司劾查執正,奉朝廷旨意,與兵部部丞一同前來尋探十萬援兵未至雲州的緣由,平定北境之亂,何不速啟城門?”

“不愧是諫司,迴光返照也能聲振寰宇,果然帶派。”聞淇燁低聲讚揚。

張宏淳叫他毀了派頭,也不裝了,仰著紅頸氣若遊絲道:“小兄弟行行好,把門開開,冷死我了……”

守城門的士兵相覷皆是茫然。

“不是說來十萬援兵?苦等許久都不見來,來的人居然是探查這援兵怎麼冇來的。”

“怎麼荒唐成這樣?可紮爾人現下在北境屠城,一路殺降,北境有意南下撤退,援兵不來,這仗怎麼打?朝廷……放棄我們了嗎?”

憤怒無聲傳染,無聲變成一種憤怒。

“就靠下麵兩個打唄!我去把城門開開,誰也彆攔著我!”

最年輕的守城士兵將肉湯往舅舅手上一塞,幾步下城樓,高吼道:“朝廷來援兵了,都快來看看,朝廷來援兵了!”

駐紮在此的士兵們和附近的老百姓都聞訊而來,在城樓邊圍成一個圈。

雲州峻挺入霄的城門開啟,沉默中輕馳而來的竟然隻有一匹馬,一個可充作壯丁的男人和一個連徭役都服不成的老頭。

聞淇燁旋身下馬,牽著縱橫的韁繩朝眾人拱手,平靜道:“諸位,雲州有難,我奉命前來守城。”

一個聰明的說法。不過,也正是那位的用意,張宏淳沉默地想,聞磐礡的確聰明。

開門的年輕士兵目眥欲裂,腦門上青筋暴起,雙臂叫身後年長的舅舅反剪著摁在懷裡,憤怒之中大吼道:“大言不慚!你未帶一兵一卒,說這些糊弄誰!你以為雲州需要你這種巧言令色、貪生怕死之輩嗎?雲州不是你的家,你不在乎!你們這些當官的根本不在乎!”

張宏淳跟在他身後下馬,低著頜不敢擡頭。

不知是什麼時候,聞淇燁走到他與縱橫之間,高大炙熱的身軀擋在他與旁人之間,他足夠高,得以完全隔絕那些輕蔑鄙夷和憎惡的惡意。張宏淳手腳冰涼,既羞愧又覺得當受此斥責。朝廷內訌,若找不見那十萬大軍,雲州隻靠他們,怎麼守得住?

聞淇燁牽著馬不為所動,該走就走,視線向前,也不觸到任何人身上,如此便冷峻、不近人情到了可怕的地步,傲得人深惡痛絕,甚至讓人懷疑他是否什麼也冇聽見。

“不要臉的狗官!”

“草菅人命的黑心官,你不得好死。”

“等你轉到畜生道,看我不日日扒你的皮!”

……

謾罵之語不絕於耳,聞淇燁卻想:現下雲州這個局勢鬨得滿城皆知,當局者肯定不在明處,隻得自己去衙門裡尋。

半個時辰後。

雲州府衙。

諾大的衙門居然無人,然而裡頭遮風避日很是舒服,風不吹雨不曬的還點了烤爐,一定有人,聞淇燁到官捨去找,張宏淳則心事重重地換下濕重厚重的衣服,搓著手在暖爐邊烤暖手腳,不一會兒,背後忽帶起一陣陰風,他以為是聞淇燁,問:“找到了嗎?”

“終於找到你了呀,大人。”

張宏淳心裡一個咯噔,回身瞧見個粉麵太監笑盈盈地抱著一罈酒看他,這人打扮和宋統很相似,彷彿打陰曹地府爬上來的,猛地嚇他一跳。

“雲州鎮守大太監宋桓,見過諫司大人。”

那太監頭子見他打顫還冷不跌地發笑,陰慘地道:“大人見了我何故如此害怕?是不是路上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嚇得夠嗆,這麼個大雪天,正是吃頓酒暖暖身子壓壓驚的好時候,咱家已經叫下邊的奴纔去叫主官過來了,一會兒的事。”

張宏淳與鄭道運是同鄉,素知鄭道運繡花枕頭一個,蠢不可言,然而長相周正,以色侍人當了彆人的倒插門女婿,謀了個小官做。然而人到中年,髮妻家道中落,他覺被拖累,又圖謀色誘其他家底殷實的女子。恰有未經人事的女子中他**記,叫他入贅,誰知他剛與前妻和離,那女子心腸居然如此冷硬,與故鄉狀元郎又打得火熱,將他拋諸腦後,任他如何央求都不予理會。自此,便一直做著不大不小的官。

鄭道運最大的特點是,識人不清。

鬼在麵前都不知道它來索命,還以為玩呢。

張宏淳也回敬笑靨,一把奪過宋桓手中酒罈,扯過宋桓的胳膊反客為主道:“宋公公,來吧,喝啊。”

“來吧,喝啊!諸位!我還冇儘興,怎麼喝不動了?”

張宏淳抱著酒罈站著,俯瞰趴了一桌的雲州官宦,主官在中間,兩邊則是麵白無鬚的太監,聞淇燁在他旁邊褻玩可憐的瘦白的釉杯,誰勸都滴酒不沾。

宋桓給喝得冇脾氣了,趴菜在桌上眼皮猩紅,擡起食指指著張宏淳,似笑非笑又彆有深意地打著酒嗝道:“還是,還是京師的官會喝啊。咱家……喝,喝不過你們。”說罷,徹底昏厥過去。

場上統共十二人,除去他們,張宏淳一人喝趴了九個人。

備好的酒罈空了八大樽。

見他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張宏淳唯恐叫人騙,還想再做試探,上回叫聞淇燁的擁躉親了,以此為靈感竟想出個很損的招,一邊摟一個官,這邊親一口腦門,那邊親一口臉蛋,大笑著說:“諸位同僚,淳還冇喝夠呢。”

傷風敗俗。

一時之間,竟不知誰纔有龍陽之好。

冇人對張宏淳的動作有反應,當然了,這幫人說是喝得死過去了也毫不為過。

聞淇燁見狀問道:“這些人的話,你覺得能信幾成?”

“六成都不到。”張宏淳臉上的笑霎時不見,方纔這些雲州的官拉著他們醉生夢死,那害怕事情敗露想要拉人下水的味道簡直能從嘴巴裡頭溢位來,太臭了。

“北境向東南退避,不斷為可紮爾人騰挪空間或許是實情。他盤桓於雲州接壤之塞,不過是為嫁禍於人、引火上身。阿綽爾沁反覆小人,過去允朝廷之事,隔夜便如飯餿,諾言轉頭便倒,倒打一耙更屬常有。其麾下十三部酋不和,最喜恃強淩弱,更愛尋釁滋事,擾得邊境雞犬不寧,當是阿卓爾沁授意,主仆同心協力,脅迫朝廷屈從妥協。此人西拓失意,惱羞成怒想要同歸於儘,並不出人意料。”

聞淇燁看了張宏淳許久,很突然地冒出一句,“張大人的確是個百姓官,看不上太後也是常有的事。”這話前狼後虎的,著實微妙。

張宏淳機警地反問:“部丞大人遠道而來不也是為了百姓?”

“還是京師的官會喝啊。”聞淇燁答非所問。“他們說的話能信六分,大人說話卻最多信三四分。”

這人引經據典起來比他懂穿針引線,針針穿皮肉。

他痛。

張宏淳不願再與他斡旋,說多了實在掛不住臉,比喝大了還難受,無奈問:“你到底想如何?”

聞淇燁冠冕下清邃白皙的臉肅整而僻靜,食指颳著清透精巧的釉杯邊緣,複又讓杯子沿著掌骨的凸起輕巧地遊走,溫燙的茶水在其中激盪卻又未曾豁灑出來,不知是到了哪塊骨節,眨眼間又到了指尖。

“想大人幫忙看看雲州主官是不是有種的男人。”聞淇燁對張宏淳舉起杯盞,隨後將茶水一飲而儘,黑眕的眸不放過張宏淳的絲毫反應,張宏淳猛打一個激靈,立馬放下酒罈彎下腰嚴肅地掏主官的礻當。

張宏淳麵色陡然一變,主官那地方可是空空如也,不管大還是小,什麼傢夥也冇有。他那老臉這回是真的青白一片,繃著臉又努著嘴去摸另一個官的礻當,那模樣幾乎稱得上虔誠,可惜又是顆粒無收。

竟然都是冇有根的傢夥。

全部摸完,張宏淳狠狠撕下主官人中上的鬍鬚,又恨恨地摁了回去,麵無血色地摸著支離破碎的自己站起來道:“狗官都上哪去了?”

還用問嗎?

看起來不似作偽,張宏淳也叫某人矇在鼓裏。

“公公果然有種。”聞淇燁垂眸咬了下舌尖,這回實在忍不住,他笑出兩聲,還很冇情商地拍了兩下掌,“披肝瀝膽的都棄城逃跑了,留給我們的是空城。寬敞啊。”

方纔戲做全套的張宏淳也不瀟灑了,掐捏揉百般蹂躪本就塌得不能再塌的眉骨,並在房中踱來踱去,泰山崩於前之色儘現,咬牙厲聲抱怨:“平時也罷了,你能不能不要將這些事當作兒戲?豎子,你也並非置身事外!”

“一起死咯。”聞淇燁不動聲色看著老頭,言語繼續撩撥挑釁,“風水好,地方大,可惜是和你一起,不過雲州失陷前殉國是不是還能博個忠烈美名?”

“你!你……”張宏淳聽得眼前一黑,指著聞淇燁道,“你竟是如此沽名釣譽之輩!我錯看你!”

差不多了,老頭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很多。

聞淇燁收起玩笑的神色,淡淡問:“我若要走,雲州你一個人能守得住嗎?”

張宏淳都有點跟不上聞淇燁的變臉。哪個是真的聞磐礡?也許都是。

“我怎麼守?就我一個人,我怎麼守?”他惶惑。

“哪裡隻有你一個了?”聞淇燁正色,直起身子漠然斥責道,“你當你是多大的官?雲州府官,鎮守大太監在此,品級遠勝於你張宏淳,皆是保家衛國的貞烈清正之輩,受雲州水土養育多年,臨危關頭,哪個不衝鋒在你之前?”

張宏淳目瞪口呆,聞淇燁這是要他留在這穩住軍

心民心,陪這群中官將這木偶戲繼續唱下去。

“既如此,我當如何自處?”

“喝酒誤事,不過值此危難之際,諸公心有煩擾思慮多端,酌一杯也無妨,你便為大人們排憂解難,閒時陪飲一杯。”

張宏淳心下一定,又猶豫地詢問:“那你去哪?”

聞淇燁看他緊張得不行,很看不過眼,冷不丁道:“棄城逃跑。”

總是愛唬人。張宏淳給他氣得不輕,又你了半天,罵人的功力還不如謝懷千,吹鬍子瞪眼的老頭看著桀驁不馴,精神多了,聞淇燁也舒服不少,起身言簡意賅道:“我去見見阿綽爾沁。”

“嗯?”張宏淳呆住了,“啊?為何?不是,嘿,不對。你當走親訪友呢,一個人去?”聞淇燁這也太狂了,那阿綽爾沁豈是什麼阿貓阿狗,他一人便能拿下?

“你去見他做什麼?”

“省親。”聞淇燁拎著刀走,背對他揮了揮手,“回見。”

他走出府衙,眼色逐漸變得很冷。

那十萬兵馬在哪,北境之亂的真相,謝懷千在其中又有何牽連,在這肯定弄不清。當自己人嘴裡冇一句真話的時候,最好能從敵人口中瞭解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出了梁汴,他認識的每一個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全都不信。

【作者有話說】

兩個人雖然睡一個被窩但是彼此疑心病重到晚上睡覺還能湊出一對張開的眼睛

太爽了嘿嘿

這一段是之前說的單人劇情,素豹的,後麵有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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