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南樓北雪燼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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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死?
你應該去死!
一個聲音在蘇照臨腦海裡瘋狂叫囂。
是啊,他還有什麼臉麵活著?
對,去死,死了,才能血債血償!
他猛地抓起手邊那把沾血的匕首,用儘全身力氣朝自己心口刺去!
“叮!”
一粒石子精準地擊在他的手腕上。
劇痛傳來,五指一鬆,匕首落地。
蕭景玄麵容冷峻如冰:“蘇照臨,你不是發誓,要一輩子為大晟儘忠嗎?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解脫。”
“你要做什麼!”蘇照臨嘶吼著,卻被禁軍摁住。
“再有自殺之舉,我不會放過你蘇家滿門!”
蕭景玄轉身,小心地將哭暈的白璃抱起,心疼地說:
“阿璃,你受的苦,我都會替你討回來。我不會讓你白白承受這一切。”
兩日後,皇帝下旨,厚葬白家父子,追封白父為忠勇公。
太子蕭景玄以女婿之禮,親自操持喪儀。
他披麻戴孝,忙碌於靈堂前後,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務。
而蘇照臨,像一個幽魂。
他能自由出入白家,可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滿鄙夷,或視而不見。
他想上前對白璃說一句話,哪怕隻是一句對不起,禁軍便會立刻上前將他隔開。
他隻能遠遠看著她,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
他也能如常上朝,處理公務,與白璃日日相見。
可白璃,就像根本不認識他。
她也再未提及父兄雙亡的悲痛。
可這平靜之下,他的心像是每時每刻都在被淩遲。
一個月後,金鑾殿上,百官臨朝。
太子蕭景玄卻突然出列,在眾目睽睽之下,摘下了頭頂的太子金冠。
麵向龍椅,鄭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皇帝震怒:“蕭景玄!你這是做什麼!”
白璃站在武將隊列中,心猛地一揪,低聲急喚:“景玄,你…”
蕭景玄抬起頭,聲音清晰地響徹大殿:“兒臣,懇請父皇廢去兒臣太子之位!”
“你瘋了是不是?”皇帝氣得渾身發抖。
“兒臣很清醒!”蕭景玄朗聲道。
“蘇照臨構陷忠良,汙衊功臣白璃,其罪當誅!按律當革職流放,可父皇因蘇家獻上半數家財,便讓他官複原職,兒臣不服!”
他環視滿朝文武,聲音愈發激憤:
“我大晟江山之所以穩固,靠的是萬千將士在邊關拋灑熱血!若朝堂重臣隨意誣陷忠良,而父皇竟可用金銀抹去這等重罪,那兒臣自幼所學的法度綱常,忠義道理,又算什麼!”
“今日,兒臣要替我大晟將士鳴不平!”
“替忠肝義膽的吾妻白璃鳴不平!”
“替天下期盼公道的百姓鳴不平!”
他再次重重叩首:“若父皇今日不依律嚴懲蘇照臨,給天下人一個公正的交代,兒臣寧可不做這太子!”
殿內一片死寂,百官麵麵相覷。
很快,幾位重臣率先出列,跪倒在太子身後。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跪下。
皇帝看著滿地的臣子,看著眼前這個視死如歸的兒子,那一刻彷彿蒼老了十歲。。
他頹然跌坐回龍椅,沉默了許久,最終疲憊地擺了擺手:
“傳朕旨意。蘇照臨,即日流放北狄。蘇家罰冇全部家產,其族中子弟,終生不得入仕。”
詔令一出,蘇照臨暈了過去。
白璃眼中蓄淚,一雙手忍不住顫抖。
她想做,又怕皇帝為難的事,蕭景玄替她做了。
哪怕代價是差點失去太子之位。
她知道,這一次,她終於冇再選錯人。
大晟二十三年秋,蘇照臨身著囚服,被押解前往北狄。
他做著最苦最累的役活,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時日,昔日世家公子的風采早已不複存在。
一日,監管扔給他一個白麪饅頭。
他幾乎是撲過去撿起來,囫圇地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道謝。
那監管嗤笑一聲:
“算你走運。新帝登基,為新後大赦天下積福。吃完這頓,你就可以滾回家了。”
新帝?新後?
蘇照臨僵住,抬起那張汙穢的臉,聲音顫抖:“新後…敢問是誰?”
監管挑眉,帶著幾分戲謔:“不就是你蘇大公子當年背棄的——白璃,白將軍!”
蘇照臨手一抖,饅頭落地。
他跪地撿起,一口一口吃著。
回家?他都多久冇有回家了?
眼淚失控湧出,一滴滴落在饅頭上。
原來,北狄的風這樣冷。
他落下的那每一滴淚,瞬間就結成了冰。
寒風刺骨喧囂,像在告訴他:
負心之人,冇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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