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疑 第64章
江疑離開了學校，沿著泰晤士河漫無目的地走著，下飛機前吃了一頓飛機餐，簡簡單單的幾片麵包和牛奶，這會兒早就餓了，可是他沒有胃口，他走走停停，累了便在河畔的長凳上坐著發呆。
冬天的英國天黑的早，下午三四點就已經夜幕降臨了，氣溫更加低了，江疑緊了緊衣領，臉有些凍得麻木了。手機提示音忽然在寂靜的寒風中響起，江疑心底一顫立馬拿出來檢視，看到不是那個人後又泄了氣。
高玉容發來的微信：“奇奇之前給我打電話了，你還沒到嗎？怎麼沒去見他。”
天氣太冷，手指有些不靈活了，江疑活動了幾下手指，費勁的打著字：“到了，見到了。”
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江疑又立即補了一條：“他跟同學一塊兒，我遠遠看了一眼。”
“哦。”高玉容那邊或許在斟酌怎麼回複，過了半晌又來了一條：“到都到了，那怎麼不上去打個招呼？奇奇提到你了，見到你他應該是高興的吧。”
江疑一陣苦笑，繼續打字：“還是不打擾了，他跟同學挺好的。”
“那是明天回來？”
“嗯。”
“我跟你爸去機場接你。”
“好。”江疑頓了頓，又發道：“謝謝媽。”
“傻孩子，說什麼謝謝。”訊息回複的很快，江疑頓時濕了眼眶，在大街上又覺得有些難為情，努力憋了回去。他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仰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雲太黑，今夜沒有月亮。
他不知道又坐了多久，遠處天邊忽然傳來一聲炸響，五彩的煙花伴隨著那一聲四散開來，點亮了遠處的黑暗。第一聲之後，斷斷續續的煙花四下裡陸陸續續地綻放開了，規模雖然不大，但是間或一陣，倒也有些中國年的意味了。
綻放的煙花下，江疑再次拿出了手機，猶豫片刻點進了周奇的聊天框：“新年快樂。”
幾乎是同時，他剛點選傳送便收到了對麵發來的：“江老師，新年快樂。”
此時一道煙花閃過天邊，伴隨著他的心跳炸開了，江疑平靜的心再次起了層層波瀾，拿著手機看著幾個字，明明是沒有溫度的文字卻讓他瞬間不冷了。
“吃飯了嗎？”江疑顫顫巍巍的敲著文字。
“嗯，晚上室友們一起吃了年夜飯。”
對麵等了片刻才繼續發到：“伯母讓我跟你說一聲，說少喝點酒。”
又頓了片刻迅速發來一條：“最好不喝，傷身。”
“好。”江疑吸了口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沉默地敲打著手機螢幕：“你去跟室友們玩兒吧，但彆太晚，早點休息。”
過了許久纔等來回複，隻有一個字：“嗯。”
聊天終止，江疑看著手機螢幕由亮到暗再到熄滅，煙花不知何時又陸陸續續沒有了，他一直在河畔坐到夜深人靜，才起身打算去最近的酒店訂一間房睡覺，站起來時腳都凍僵了，差點把自己絆倒，好在迅速把住了長凳靠背。
周奇傍晚跟趙一響還有室友們在餐廳吃過年夜飯，便找了個藉口早早地離開了他們的聚會，他謊稱頭痛想先回房休息，趙一響連忙擔心地詢問他要不要緊，說可以陪他，被他好意拒絕了。
他離開後卻沒有回房間，而是徑直出了宿舍公寓大樓，一路隨意地走著，他心裡有些憋悶，吹一吹外麵冷洌的風倒好了許多。
他一路走到了泰晤士河畔，河兩岸流光溢彩，但是風也更大，吹起波濤滾滾，周奇盯著黑色的水麵入了神，水麵倒映的路燈跟著水浪陣陣波動，隻覺得一陣眩暈，他連忙靠著護欄坐在了地上，背後盤旋在河麵上的海鷗的叫聲、水花聲、呼呼的風聲不斷，聲聲入耳，可他腦子裡隻有江疑一聲聲的“阿奇”一直在叫著他。
“are
you
ok
”一個路人不知什麼時候停在了他麵前，呼喚了他好幾聲，周奇才驚醒般的茫然地擡起頭，是一個金色長發的陌生女人，他疑惑地問道：“yes？”但是緊接著反應過來立馬有禮貌地笑了笑：“oh
yes,
i’
ok
jt
a
little
tired”
女人緊張的臉舒緩了，小心的打量著他蒼白的臉：“do
you
need
help”
“no,
no,
thank
you”周奇連忙搖頭，“i
jt
need
a
little
rest”
“okay”女人點點頭，臨走前又笑眯眯地叮囑了一句，“don't
catch
a
ld
now
----
it's
a
bit
of
a
ld
one
today!
bye~”
“thank
you,
bye”周奇點點頭。
陌生人善意的問候讓他的情緒輕鬆了一些，周奇小坐了一會兒扶著欄杆站起來，俯身趴在欄杆上閉著眼睛吹風。一束煙花砰的在遠處炸開，他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朵漂亮的星星閃閃的煙花從他的眼底閃過，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想的人，此刻，就在這條河遙遙相望的對岸，跟他一起擡起了頭，看著這炸開的短暫絢麗出神。
第二天一早，江疑去當地有名的巧克力店給父母帶了一些伴手禮，便直接打車前往機場。有時候人和人的緣分如此的奇妙，陌生人三番兩次遇見，想見的人卻偏偏不給見，江疑看到車窗搖下，又是昨天從機場送他去學校的那個黑人師傅來接他去機場，不禁有些無奈的感慨。
司機也一眼認出了他，很是激動，爽朗的打著招呼，江疑露出標致的笑容跟他示意，放好東西上了車。
得知他就要回中國了，司機十分震驚，表示他昨天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江疑淡淡的笑了笑說已經見到了想見的人，所以也該走了。司機笑得很明朗，不再繼續追問結果，問了一聲他的航班時間，看時間還早，便提議帶他在倫敦市中心轉一圈，江疑沒否決，點點頭預設了。
今天的霧散開了些，隱隱有些太陽晃子，江疑不禁有些氣餒，生出了一些“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的心酸，又一邊暗道自己一個工科生怎麼越來越多愁善感了。他聽司機介紹著窗外一個一個的著名景點，大本鐘、倫敦眼、塔橋、白金漢宮、大英博物館、碎片大廈等等他小時候跟父母來過一次，並沒有覺得有太大變化，還是印象裡的樣子。
下車的時候，司機說有緣，就不收他的車費了，況且是他自己提議要帶江疑逛一逛市區的，繞了路，再收多餘的車費有些不合適。江疑拗不過，便多給他一些小費，司機推辭兩下爽朗接受了，祝他回國一切順利，並祝他早日遇上互相喜歡的那個人。
江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了謝，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異國風情的倫敦市，信步進了機場大廳。
假期結束，生活又變成了家和學校兩點一線，陷入一片毫無波瀾的沉寂。江疑在家無聊的時候就翻看以前周奇看過的書，他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都帶走了，但是一櫃子的書帶不走，所以都留了下來，成了江疑唯一能夠睹物思人的媒介，有時候周奇會在書業的空白處寫一些隨想和感受，江疑看著那些端正的小字，試圖窺探進他的內心世界，這成了他最有趣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暑假周奇沒回來，他告訴大家要跟同學一起去冰島做義工，除了江疑，所有人替他高興，一邊叮囑他注意安全一邊讓他玩的開心。
一晃又是春節，江疑希望他能回來一起過年，可是春節的時候他早已開了學，時間總是在錯過，而周奇有假期的時候卻被各種活動填滿著，兼職、誌願者、科研、講座、遊學、旅遊不知是他刻意避開江疑還是真的沒空回來，江疑不得而知。他既感到欣慰，周奇的世界一片五彩斑斕，充實美好，可也感到失落，他是周奇五彩世界不能融進去的黑白色。
又一個暑假周奇從歐洲各地寄來明信片和禮物給高玉容夫妻倆以及林霜，他兼職攢了些錢和幾個同學一起去旅遊，聖誕假他又去了美洲，直到假期結束才返校，給高玉容夫妻打了電話報平安。
距離上次遠遠偷看來的那一眼已經過了兩年多了，江疑憑著那偷來的一眼背影撐了兩年多。書架上的書走馬觀花地看的差不多了，餘下幾本古詩詞他一直興致缺缺拖著沒翻，相比較古詩詞，他更喜歡讀故事。於是他便重新翻出周奇曾經從小杏村寄來的信，那時候的字型還很稚嫩，歪歪扭扭，不知什麼時候起字變得越來越漂亮，人也越長越大了。
江疑一遍遍地撫摸泛黃的紙張和有些褪色的字跡，有時看著看著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他不是在讀信，而是在讀那個人。
這天他收拾書櫃，不小心碰掉一本唐詩宋詞，印象中好像有段時間周奇經常拿在手裡捧讀，他將書撿起來，依舊像例行公事似地隨意翻了幾下，詩詞不像小說，沒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一頁一首小詩，一首幾十個字，周遭是大量的留白，所以印刷字和手寫字一目瞭然，江疑翻得極快，因為周奇沒做什麼筆記，書頁都挺乾淨，當他失了興趣準備合上書放回去時，忽然，一個被描黑的字映入了他的眼簾——“疑”，黑色水筆小心的沿著鉛字一筆一劃描上去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印刷時對字型進行了加粗。
江疑起初沒在意，以為隻是印刷的問題，但還是有些納悶，心下一動皺著眉頭往後翻了幾頁，發現凡是“疑”字都被描粗了，他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了，急切地想要求證什麼，從頭到尾將書一頁頁仔細翻尋起來。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又疑瑤台鏡，飛在白雲端。”“欲道心下事，時人疑夜光。”
“楊花滿江來，疑是龍山雪。”“今朝開鏡匣，疑是彆逢人。”“不知春色早，疑是弄珠人。”“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雪英飛落近，疑是故人來。”
“舊時亭下淚，疑與水長流”……
這本詩詞裡包含“疑”的並不是很多，有的間隔幾頁出現一次，有的甚至間隔幾十頁纔出現一次，但描摹的主人一個也沒落下，似乎沒在看書，全在找字了。
就在江疑看的快要不認識疑這個字了的時候，在一頁詩詞旁終於看到了一行小小的字，寫在“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的旁邊。
楷體小字寫得十分漂亮：“但是春風吹到了我所在的荒涼，並在我荒蕪的心裡種下了一片繁花。”這裡的“疑”字不僅被描摹了一遍，還在它的上方補了一個字——“江”，後麵是四個小小的字，寫的端正又謹慎——“我喜歡你。”
每一筆都在訴說著下筆之人的情。
江疑不可置信的站在了原地，腦海中轟的一聲，長久以來自己對他的誤會全然坍塌，往事不易察覺的細節走馬燈似地一一浮現，周奇18歲生日醉酒那次說喜歡一個人，是自己？江疑後知後覺不敢相信的想著，他三番幾次開口的試探是想告訴自己他喜歡的人是自己？而從他進大學後他在做什麼？他在處處迴避周奇，刻意拉開距離，還叫周奇搬回學校，隨之周奇也開始保持了距離，是因為他以為自己知道了周奇對他的情感，以為他是為此而疏離他麼？江疑腦子一片亂，一會兒狂喜一會兒懊悔，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期待，拿著書來回走著。
江疑感覺自己像墜入了雲端，腦海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一直以來自己喜歡的人居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喜歡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英國找周奇確認，卻又擔心貿然前往發現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和誤解。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被思念折磨得夠苦了，他不想就這樣放手讓自己的小朋友越飛越遠，他要把他找回來。
新辦的簽證還沒有過期，江疑買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飛往英國，他憑著那個背影撐了兩年，而現在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一直到落地，江疑整個人都是飄飄的，處於一種不真實的狀態裡，他混混沌沌想起來自己還沒給學校請假，他今天要礦工了，於是立馬撥了國際電話臨時性的通知了一聲。
再次來到周奇的學校，江疑已經輕車熟路了，他順利的找到了醫學院，有幾株櫻花開了，為校園增添了幾縷春色，等他在門口站定，才恍如驚醒般地審視了一眼自己所處的境遇。
一切安排的太迅速太衝動了，江疑冷靜下來，平複了一下情緒，但是並不後悔，慢慢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響了一聲便接通了，所有的平靜在聽到周奇聲音的那一刻被全然打破，江疑的聲音裡夾雜著緊張、顫抖、壓抑、激動和欣喜：“阿奇，我們見一麵吧。”
電話裡一陣靜默，江疑以為對方掉了線，又顫顫巍巍地叫了他一聲：“阿奇？”
良久，電話那一端的聲音似乎也被他傳染了，帶著輕微的顫抖，壓抑著全部的情緒，包含著害怕和對不好事情的驚恐，但最終還是努力鎮定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沒事，一切都很好。”江疑急切地說道，聽見電話那頭似乎鬆了口氣，“是我想見你。”
對方遲疑了片刻：“那我春假回國？”
“等春假太久了，就現在。”
電話裡再次沒了聲音，江疑忍住砰砰的心跳，他想象不出來電話那頭周奇是如何的瞪大了眼睛，但他一心迫切的隻想見他，催促道：“對，現在，我在醫學院門口。”
電話那頭的周奇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還沒能完全消化這個訊息，下意識地呆呆地跟著他重複：“現在？醫學院？”
“對，你們學校醫學院的門口。”
“你來英國了？”
“嗯，剛到。”江疑有些急不可耐，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了懇求的意味，“我想見你，可以嗎？”
電話裡遲疑了兩秒，週期匆匆應道：“等我。”
掛了電話，江疑鬆了口氣，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了弧度，馬上就能見到想見的人，喜悅大於緊張，這麼多年他都等了，這一會兒卻焦急萬分，他緊緊地盯著前方的路口，隨時注意他會從哪個方向過來。
當一個身穿卡其色風衣的人闖入視線，江疑不受控製的心跳再次劇烈起來，周奇也看見了他，頓了一下腳步，調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向他緩緩走來。
他當時正在和趙一響逛博物館，接到電話連緣由都顧不上說就匆匆離開，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學校，下了車又是一路狂奔，直到看見江疑才立馬放慢了速度，呼吸還沒有喘勻，毫無防備的看見江疑出現在自己眼前，無儘的思念頓時湧上心頭，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因為三年裡他做了無數次這樣的夢。
江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的頭發修理了一些，額前的碎發齊眉，露出了好看的眼睛，隻是那雙眼睛不似從前那般明亮，有些深沉和看不透的東西，臉更瘦削，棱角更分明瞭，散發著屬於男人的成熟穩重的氣息，隻是有些太單薄了。
怔愣了兩秒，江疑一陣心疼，急切地迎了上去，不管不顧的將人一把抱在了懷裡，他太瘦了，比看起來的還要瘦，江疑感覺自己抱的都快是一把骨頭，心底一陣痛惜。
周奇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失了神，呆滯了一會兒慌忙將他推開，不解地看著他。江疑心底一涼，倉惶地叫了一聲：“阿奇”
“你太瘦了”江疑盯著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但周奇避開了眼神接觸，裝作若無其事地扭開頭：“江老師，你怎麼來了。”
江疑滿眼探究地盯著他，被他剛剛這一推似乎推清醒了，有些懷疑此前的一切隻是自己的錯覺，掩飾著失落和尷尬，勉強笑了笑，話到嘴邊撒了個謊：“我我來出差。”
“哦”周奇點點頭，“你在這邊呆多久？”
“一週左右吧。”
“那我沒課的時候可以陪你四處逛逛。”周奇壓著聲音，淡淡的笑著，聽不出他的情緒。
“好好啊。”
“那你等會兒還有事嗎？”
江疑搖了搖頭，聽見他道：“去我宿舍坐坐？”
“好。”
“忘了問你吃飯了嗎？”兩人轉身，周奇忽然想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去我那兒？”
“你呢？”
“我吃過了。”
“我也吃過了。”江疑繼續撒了個謊，兩人並肩走著，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砰砰砰跳得他十分疲憊。
一路上說著無關痛癢的話，求證的話江疑一句也問不出口了。
“伯父伯母最近還好嗎？”
“他們很好。”
“那你呢？”
“我？還好也不太好。”江疑吸了口氣，略帶苦澀的含混著說道，一邊找時機應該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感情，可又怕他真的來遲了，他若是和趙一響或是彆人在一起了怎麼辦？豈不是徒增困擾，他是不是應該讓過去的就過去，從未說出口的話，過了時宜，那就不應該再說了。
“你生病了？”周奇明顯腳步一頓，眼底閃過緊張，關切地看向他。
那雙眼睛在深邃的黑沉中閃了閃片刻的光亮，江疑的心被狠狠揪住了，看來他還是在意我的麼？連忙否認，打消他的擔心：“沒有，沒有，我身體很好。”
“哦——”周奇稍稍拉長了語調，似乎是悄悄鬆了口氣，恢複了正常隨意的問道：“那是工作上怎麼了嗎？”
“不是”江疑狠了狠心，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喜歡一個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他極力想捕捉對方的神色，企圖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證明對方還是在意他的，可是周奇聽見卻是隻是很平靜的笑了笑，甚至開起了玩笑：“江老師終於遇見喜歡的人了？”
“對。”
“那恭喜江老師了。”
江疑想繼續等他的反應，卻見周奇笑容正常，往前走了幾步，回轉身乖順的叫道：“到了，就是這裡，我們上去吧。”
話被打斷，江疑不好再續上，而周奇看起來是如此的平靜，他懷疑他的喜歡真的已經過了期。
“房間比較小，江老師你隨便坐吧。”周奇慌忙抓起椅子上還沒來得及整理的衣物，靦腆地笑了笑。
這是一個五人間的套房，但每個人都有獨立的臥室和衛生間，大家共用一個廚房。周奇的房間很簡單，站在門口就一覽無餘，靠牆一套書桌椅，一個衣櫃，旁邊是一張單人床，角角落落堆滿了書。
江疑點點頭，在書桌邊的剛被騰乾淨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思緒翻滾，難受地無以複加，卻還是依舊維持著笑意，不死心的追問道：“你不問問我是誰嗎？”
“什麼？”周奇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說，你不好奇我喜歡的人是誰麼。”江疑繼續盯著他，不錯過任何一個微表情。
“江老師喜歡的人肯定很優秀。”周奇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繼續收拾衣服，將其塞進櫃子裡，隻留下一個背影，聲音卻是若無其事的，“等你們在一起我不就知道啦，反正不管是誰，我都替你高興。”
“你為什麼要替我高興？”
“自然是我現在長大了，完全不用你操心了，你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了。”周奇乖巧地看著他，房間隻有一把椅子，於是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沒有覺得照顧你是負擔”
“我知道。”周奇真摯地點點頭，表示毫不懷疑他所說的話，頓了片刻才擡起頭笑道，“但是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其實說回來你應該早就開始新生活的，還是因為我，不是嗎？”
江疑沉默地看著他，思索他所說的新生活是什麼意思。
正要說話，狹小的房間卻被人推門而入，趙一響急急忙忙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周奇，你怎麼一個人先回來了，還走的那麼匆忙，出啥事了？”他說著很自然地將外套掛在了門後的衣帽鉤上。
“噢，沒事是江”
“江老師，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太突然了，嚇我一跳！”趙一響回轉身來，猛地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是江疑，而後者正皺著眉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江老師來出差。”
“噢，來多久呀？我們有空可以陪江老師去逛逛，倫敦還是挺有意思的，隻是下雨的話就不好玩兒了。”
“一個星期。”周奇再次替他答話。
江疑不悅地盯著他，隻見趙一響很自然的走到周奇的身邊，挨著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笑的大大咧咧，遞過去一個精緻的半透明的塑料袋，裡麵是一小塊蛋糕：“喏，你愛吃的提拉米蘇，路過看到順便給你帶了一盒。”
周奇接了過去，輕輕笑了笑：“謝謝，正好當下午茶。”
“可惜我不知道江老師在這裡，隻買你的一份。”趙一響說著衝江疑露出抱歉的一笑，在江疑看來是如此紮眼，二人之間似乎很親密，所以他還是來遲了麼？
“沒事，我不愛吃蛋糕。”
趙一響大剌剌地應和：“巧了哈哈，我也不喜歡甜食，但是周奇喜歡，所以每次路過還是回去買一份。”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像是朝江疑的心上紮刺，他有些坐不住了，急匆匆地起身：“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周奇顯然也是一驚，錯愕地跟著起身：“就要走了？不一起吃晚飯了嗎？”
“不了。”江疑搖搖頭，“我忘了還有個會要開，晚上跟同事們吃。”
“那你住哪裡？我空的時候可以去找你。”
江疑被問得一愣，他來的匆忙哪裡定了酒店，隻好支吾著：“我記不住那名字，回頭發你。”
周奇沒有懷疑，點點頭：“好。”
“我送你下樓吧”
“不用了。”江疑說著留下還沒來得及跟上的兩人迅速開啟門出去了，又將門砰的一聲關上，把周奇擋在了門後，一身失落的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