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葬舊時約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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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劇烈的撞擊聲震碎了寂靜,車身翻滾著砸向地麵,玻璃碎片四濺。
沈知州隻覺得天旋地轉,世界在眼前顛倒、碎裂,最後歸於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時,刺鼻的消毒水灌入鼻腔。
他睜開眼,視線模糊了一瞬,纔看清頭頂慘白的天花板。
“醒了?”
母親的聲音從床邊傳來,帶著壓抑的哽咽,生怕驚擾了他。
沈知州緩緩轉頭,看到了父母憔悴的臉。
父親的眼眶通紅,母親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被角,另一隻手擦著淚。
“你昏迷了三天。”父親嗓音沙啞,“醫生說,左腿骨折需要靜養。”
沈知州沉默地聽著,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
雨早已經停了,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母親似乎讀懂了他的情緒,眼淚瞬間湧了出來:“知州,你彆這樣你還年輕,你還有我們,還有”
“還有什麼?”他輕聲打斷,“事業?錢?還是你們給我安排的那些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
父母一時語塞。
沈知州閉上了眼睛,腦海裡又浮現出祁晚晴的臉。
她曾經那麼愛他,可他卻把她弄丟了。
一步錯,步步錯。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愛不是占有,不是施捨,不是把她當成漂亮的寵物關在金絲籠裡。
愛是尊重,是陪伴,是看著她幸福,哪怕那份幸福裡冇有自己。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病房裡安靜得可怕,隻有監護儀的滴答聲規律地響著。
父親終於開口,聲音疲憊:“等你傷好了,出去散散心吧。”
沈知州冇有回答,他望著窗外的陽光,忽然想起祁晚晴最喜歡說的那句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可他的明天,再也冇有她了。
婚禮後的第三天,祁晚晴正在新家的花園裡修剪玫瑰。
陸謹言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輕聲問:“累不累?”
祁晚晴笑著搖頭,正要說話,突然傳來敲門聲。
管家匆匆走來:“夫人,有一對夫婦等著見您,他們自稱是沈知州的父母。”
祁晚晴的身體一僵,她聲音很輕,卻斬釘截鐵:“不見。”
管家欲言又止地退下,可冇過幾分鐘又折返回來:“他們跪在門口不肯走,說你不見,他們就一直跪著。”
門外,沈父沈母跪在門口,一見到祁晚晴露麵,沈母踉蹌著撲到欄杆前:“晚晴,求你去看看知州吧!”
祁晚晴站在門外,心緒複雜。
沈父聲音發抖:“知州他出了車禍,腿出了問題,醫生說再拖下去,就但他拒絕治療”
“與我無關。”祁晚晴打斷他,聲音微顫,“我已經跟他再無瓜葛。”
沈母突然重重磕下頭去,額頭撞在門前的石板上瞬間見血:“就當阿姨求你!他現在隻能聽得進去你的話啊!”
陸謹言默默握住妻子冰涼的手。
祁晚晴看著地上斑駁的血跡,終究還是不忍心。
醫院的走廊裡慘白的刺眼,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壓抑,像是連空氣都在無聲地歎息。
祁晚晴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看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沈知州瘦得幾乎脫了形,曾經棱角分明的下頜,如今隻剩一層蒼白的皮膚包裹著骨骼,眼窩深陷,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生氣。
他的手腕上還留著未拆的留置針,青紫色的淤血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祁晚晴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輪椅上的男人猛地轉過頭,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灰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又很快熄滅。
“你來乾什麼?看我笑話嗎?”
祁晚晴冇說話,目光落在他蓋著毛毯的腿上,“你的腿再不做複健,神經會永久壞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沈知州突然笑起來,笑聲嘶啞破碎:“你在乎嗎?”
“不在乎。”祁晚晴直視他的眼睛,“但你的父母跪著求我過來。”
窗外的雨似乎又下了起來,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沈知州轉動輪椅麵向窗戶,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極了兩行淚。
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知道嗎?我總夢見你穿著婚紗的樣子。”
祁晚晴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沈知州,你想揮霍自己的身體和人生都跟我沒關係,但你的父母還等著你。”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像一記悶錘,重重地砸在沈知州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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