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度玉門關_小說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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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禮未容我推拒,時間將至,我隻得赴了常去的那間酒樓。
豈料掀簾入內,就見桌邊竟坐著三人。
寧夢茹亦在席間,另有個陌生男子身著玄色暗紋直裰,身量挺拔,眉目如畫,通身氣度竟似畫中仙客。
我怔在原地,杜恒禮已笑著招手:
“這邊坐!”
方落座他便介紹那男子:“這位是謝仕珺,少時遊學於應天書院,如今掌著兩家票號。”
未待我理清緣由,又見他朝我無聲比出口型:
“還未娶妻。”
電光石火間,一切昭然若揭。
原來不是為了贈禮,是為了做媒。
耳畔嗡鳴驟起,想必我此刻麵色已然慘白如紙,卻再也顧不得儀態。
我能忍他永不心悅我,卻受不得他急不可待將我推予旁人。
他分明知我多年深藏的情愫,怎忍心如此作踐?
還是說他唯恐我繼續癡纏,才這般急切地要將我許出去?
杜恒禮似乎未察覺我神色有異,仍笑道:
“幼時還曾見過的,阿素可還記得?”
我垂首不語,謝仕珺卻也不惱,隻含笑道:
“喬姑娘當年還追著打過我,如今竟全忘了,當真薄情。”他指尖輕點眉角一道淺痕,“你瞧。”
見我怔忡,他又溫聲續道:
“昔年比鄰而居時,杜兄是巷中孩子王,我偏不服,常與他廝鬥,你總拽我衣袖偏幫他,有回還擲石子砸傷我額角。”
他執起酒盞,眼尾漾開細碎笑紋:
“少時那般潑辣,如今倒成了端靜閨秀。”
塵封的記憶倏然破霧而來。
那時巷中孩童皆唯杜恒禮馬首是瞻,唯有新搬來的謝家小子屢屢與他嗆聲,某日二人扭打作一團,我想也不想便衝上去助陣。
本意隻是虛張聲勢,不料被誰絆了一跤,手中攥著的鵝卵石竟直直磕上他眉心,當即洇出血珠。
歸家後捱了孃親好一頓打手心,又被拎著登門賠罪。
謝家雙親倒是寬厚,連聲道孩童嬉鬨無妨,還塞給我一包蜜漬杏脯壓驚。
自此我總懷著歉疚,每逢謝仕珺邀我撲蝶、投壺,從不忍推拒。
久而久之竟與他相伴的時候反比杜恒禮還多,惹得杜恒禮慪了好幾場氣,摔著石子兒罵我小叛徒。
可惜不出三載謝家便遷往江南,起初我還時常托驛使捎信,總歸孩童心性健忘,漸漸便斷了音訊。
怎料記憶中那個眉梢帶煞的小冤家,而今竟出落得如玉山巍巍。
“前日偶遇與他敘舊,聽我提起你,他便說不如小聚,對了。”
杜恒禮自袖中取出錦盒推來,竟是支赤金鑲瑪瑙鳶尾步搖。
我心頭微顫。
上月不過誇了句“寶芳齋新出的樣式別緻”,他竟記下了。
“是夢茹替你挑的,如何?你嫂嫂眼光甚好吧。”
我撫著錦盒的指尖驀地僵住。
寧夢茹淺笑:“上月隨恒禮去蘇州辦貨時瞧見的,當時便覺得很襯你,阿素可還喜歡?”
我忽然覺得荒唐又可笑。
原來我與她眼光這般相似,不僅鐘情同一支釵,還傾慕同一個郎君。
她確實是個玲瓏人。
想來是早看出我藏了五年的心思,卻從未點破,隻如春風化雨般昭示主權,教我明白杜恒禮從來、半分都不屬意於我。
我勉力牽起唇角,耗儘氣力不讓笑意坍垮:
“很喜歡,謝過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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