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度玉門關_小說 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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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竟是在孃親的絮叨裡熬過的,時而怨我未謀差事,時而諷我待字閨中,字字句句都不忘拎出杜恒禮比較。
“你瞧瞧人家恒禮,自幼便比你強出一截,如今更是雲泥之彆!”
最刺心的莫過於,她說的字字屬實。
杜恒禮親手操持的商行日進鬥金,寧夢茹未及雙十已是翰林院炙手可熱的編修,他們的前程錦繡如織。
唯獨我困守閨閣碌碌無為,我們之間彷彿隔開滾滾洪流,終要湮冇在截然不同的命途裡。
捱至夜深終與孃親大吵一架,索性直奔驛館雇了輛馬車連夜返京。
我在京城有一處小院,是娘與父親積攢多年,在我及笄之年時買下給我的贈禮。
車輪剛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杜府家仆便追來遞上一封手信:
“聽夫人說姑娘匆忙回京,怎不等候公子一起同行?”
“最近毫無靈感,京城那處小院更有益於我撰書,乾脆返京趕稿。”
實則天地茫茫,何處都尋不到半分靈思。
打開信件,杜恒禮的輕笑都彷彿透過紙箋傳來:“又同你娘置氣了?她不過盼你安穩,何苦總針鋒相對?原給你備了上元節禮,既如此,待歸京再予你罷。”
正月十八那日,杜恒禮甫一返京便遞帖邀我。
“酉時來醉仙樓小酌一杯如何?順道將節禮帶予你。”
他自弱冠之年便靠鹽引買賣攢下厚資,每年送我的皆是稀罕物件,前歲是南洋珍珠鏈,去歲是掐絲琺琅懷錶,樣樣都戳中我深藏的那點念想。
往日我總收得坦然,此番卻垂首推拒:
“不必了,杜恒禮,往後莫再破費。”
他的手微微一頓:“為何?”
我盯著盞中浮沉的碧螺春:“你既已定親,再贈旁的女子貴重物件寧姑娘知道了總要寒心的。”
我雖傾慕杜恒禮,卻真心盼他姻緣美滿,對寧夢茹亦無半分怨懟。
不是她,也會是其他閨秀。
橫豎永遠不會是我。
“無妨,”杜恒禮聲線鬆快,“夢茹素來大度,不計較這些。”
“酉時三刻,老地方見,先不說了,鹽運使那邊還候著議事兒。”
待他走後,我的心口漫開難以名狀的澀意,血液裡恍若淌滿未熟青梅的汁水,酸得發苦。
我常恨他待我這般周到,寧可他對我也刻薄些,好讓我死心塌地地斷了念想。
寧夢茹自然不在意,正因杜恒禮從未將我視作可慕之人,才無需避嫌。
她也清楚,我永遠構不成半分威脅。
我們從來不是棋局對手,
我連坐上棋盤的資格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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