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何須入洛陽 020
秦洛鳶離開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陸風涼更是無暇顧及。
因為秦素衣小產了。
“恭喜總管大人,是一對龍鳳胎,母女平安!”
接生婆祝賀道。
陸風涼看都沒有看一眼孩子,徑直衝向產房,緊緊握著秦素衣的手。
看到麵色慘白的秦素衣,他的心在滴血,眼淚垂落。
“娘子,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我隻要你好好的。”
名震西境的海務總管,此刻竟然哭成淚人,像小孩子一般耍性子。
“傻瓜。”
秦素衣輕輕捶打他的胸口,心中是無儘的甜蜜。
海務總管喜得龍鳳的訊息,一夜之間便傳遍西境。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殺人盈野的陸風涼,會暫時收手,沉淪於家人之樂中。
誰曾想,陸風涼竟然在修養一個月後,再次帶兵西征。
“這一仗,是為我們的子孫後代而打!這一仗我們不打,我們的孩子孫子就得打!”
“不破西境誓不還!”
大虞鐵軍西出,橫掃西境。
這一戰持續了很久。
葉子黃了一茬又一茬,稻米熟了一季又一季。
陸風涼低估了西境諸國的底蘊,低估他們垂死掙紮的決心。
另一邊。
秦洛鳶回到了大虞。
回到了洛陽城中。
她回到了靜心齋,削發為尼。
從此青燈古佛,誦經做伴。
這些年來,她時常聽到陸風涼的訊息。
又大破了多少敵軍,又到達了什麼國度,又解救了多少國民……
虞帝不止一次在滿朝文武的麵前誇讚陸風涼的功績。
“生子當如陸風涼!”
“有陸風涼,乃我大虞之幸!”
就連民間的稚童,也稱讚陸風涼是為國為民的大將軍!
坊間甚至有人開設賭局,賭陸風涼能走多遠。
無數人前往許家朝拜,為陸風涼立起高高的石像,添磚加瓦,鍍金身。
所有人都希望他一直贏下去。
可秦洛鳶卻隻想他回來。
南征苦遠,不知他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又受了多少累?
她日日吃齋唸佛,為他祈福。
她想他。
昨夜又小雪。
秦洛鳶來到長街上,如今的她已過而立之年。
陸風涼的畫像被她臨摹了數百遍。
風涼雪驟,刺痛她臉上的淚,自古相思最斷腸,她無聲哽咽。
這些年來,她一次次幻想,若是當初她沒有去陸家,就不會撞見陸寒。
就不會發生後麵這麼多事情。
是不是結局就會截然不同?
可沒有如果。
她來到城外。
昔日的綠樹成蔭,如今成滿山蒼雪。
她在竹林中淋雪,怔怔地望向天空。
“此生若是同淋雪,今朝也算共白頭。”
她笑著,卻哭了出來。
數十年的修身養性,在這一天轟然破碎,她大聲哭嚎著。
“陸郎,陸郎!”
可回應她的隻有蒼竹肅穆,風雪傾盆。
是夜。
她匆忙去了趟皇宮。
虞帝老了。
曾經那個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躺在病榻上,神形枯槁。
在一乾皇子之中,他輕輕喚秦洛鳶過去。
“朕此生最後悔的兩件事,其一是你和陸風涼的婚事,其二就是允許他去開海。”
“他太苦,太累。”
“風涼至今未歸,朕是等不到了,洛鳶,替朕等他回來。”
臨終前,他抓著秦洛鳶的手,問道。
“你,悔嗎?”
秦洛鳶哭成淚人。
“父王,女兒知錯,女兒好後悔……好後悔……”
慟哭響徹宮闈。
全城素裹,恭送虞帝殯天。
春雪消融,新帝登基。
又是一年春好日,雪化了又下,凝了又融,院落前的蒼竹青翠疊嶂。
卻再也沒有陸風涼的訊息傳回。
有人說他死了,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被狼群吞噬。
有人說他在海國定居,自立為王,妻妾成群。
漸漸,連這些議論聲都消失不見,隻剩下陸府門前石像腳下的落葉,堆了一層又一層。
曾經的公主殿下,如今也垂垂老矣。
她佝僂著腰,和往常一樣清掃落葉。
她看著那少年暗淡的石像怔怔失神,彷彿看到了曾經和陸風涼第一次見麵時的畫麵。
“你叫什麼?”
少年鼓起勇氣發問,麵色微紅。
秦洛鳶挑眉輕笑。
“秦洛鳶。”
記憶破碎,終是妄想。
她低著頭,笑嗬嗬地在石像前坐下。
衝著暗淡的石像輕聲道。
“你,沒他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