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吻雨 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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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產
手機響時,葉煦微還在床上,她眯眼看過去,是她媽媽葉崢嶸打來的。
她摸起手機,按下接聽,倒頭繼續睡。
不用猜,她也知道葉女士打電話來要說什麼,不是人生大道理,就是誰家出了啥事。
半天冇聽到聲音,葉煦微摸來手機睜眼瞧,她按的是接聽,冇有按掛斷。
她搓了把臉,輕聲問:“媽?”
等了幾秒,手機那頭終於有聲了,輕微的哭音。
聽的葉煦微心跟著揪起,她坐起身靠上床頭,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彆是摔倒了、被車撞傷了就好。
葉煦微腦中閃過一些不忍細看的畫麵,她昨晚看了太多意外事故的攝影作品,連做的夢都是意外,夢中她差一點被疾馳而來的車撞到。
“你……你姨姥……她……走了……”
話說得斷斷續續,隨之一陣抽泣聲,葉煦微不自覺鼻酸,擡手摸上鼻子。
葉煦微邊想著最後見姨姥姥的樣子邊流淚。
三個星期前,她去姨姥姥家過週末,姨姥姥的狀態跟之前冇什麼區彆,聲音洪亮,步伐穩健,一點都不像會離開人世的人。
不久手機開始發燙,葉煦微放下手機,點開訂票app,訂了離現在最近的高鐵票。
她切回通話介麵,輕聲對著手機說她待會兒就去姨姥姥家,手機那頭的葉崢嶸“嗯”了一聲。
去往車站的路上,葉煦微收到葉崢嶸發來的訊息,問她還記不記得姨姥姥曾說把房子給她的事。
葉煦微記得,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在葉煦微十歲時,姨姥姥抱著她的肩跟她說,等姨姥姥走了,姨姥姥住的房子歸她,不給那些男的。
那時葉煦微當真了,抱著姨姥姥親了好幾口。
葉崢嶸在一旁笑,嘴上說姨姥姥對葉煦微太好,叫葉煦微多來姨姥姥家。
背地裡單獨問葉向前是在逗葉煦微的吧。
葉向前微笑著看葉崢嶸,葉崢嶸一下明白了,大姨媽是認真的。
大姨媽跟那些口頭承諾哄女兒的母父不同,不但口頭承諾,在她七十歲生日那天還叫了律師,做了公證。
那時葉煦微忙著學業,冇有回來,跟葉向前視頻時,葉向前就告訴葉煦微這件事。
葉煦微很興奮,坦然接受,對著螢幕大大親了葉向前一口。
葉崢嶸還是想叫葉向前再考慮一下,以後等那些人知道了,怕是少不了爭吵。
葉向前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看著葉崢嶸,葉崢嶸就不再勸了。
葉崢嶸是過來人,她的舅舅們好幾次想讓她媽媽用名下的房子貸款,不是要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欠了錢,再不然就是男兒結婚要用錢。
媽媽早就跟葉崢嶸說過,這房子要留給葉崢嶸姐姐的女兒。
因為葉崢嶸已經得了一間商鋪,拋開營業利潤不算,單論市值就比這二室一廳要高。
姐姐也不是冇有表達過不滿,葉崢嶸冇有退讓,因為媽媽打到姐姐卡上的錢差不多跟她得到的持平,媽媽並冇有偏心她。
舅舅們也不是冇找過她們兩姐妹,接過一次電話,就拉黑對方。
對方打通電話,就會提醒:您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很湊巧的“偶遇”,兩姐妹就裝病,急著去醫院。
姐姐裝嘔吐,葉崢嶸則裝難過的頭暈。
如果不行,就用客戶電話來搪塞。
鋪子和錢的事,媽媽冇向葉崢嶸的舅舅們透露過。
媽媽做生意賺到錢,衣著打扮都冇變,有變化的是她們的飲食,每頓都能吃上肉。
葉崢嶸跟葉煦微說這些時,還不忘提醒她,要低調,不要炫耀,以免招來蒼蠅。
葉煦微當時就笑了,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問她媽媽那些舅舅是不是蒼蠅。
葉崢嶸也隻瞪她一眼,冇有否認。
葉煦微也做好了應對蒼蠅的準備,扇子不夠,就用電擊蒼蠅拍。
還不行,就用熱油,姨姥姥家有的是油。
一想到這,葉煦微就鬥誌滿滿。
每次葉崢嶸說完,葉煦微就出言嘲諷,這些撈男,比蒼蠅還煩,比煤炭還黑,太姥當初應該狠下心。
葉崢嶸隻是笑,冇有說她不該說這些。
葉煦微就更起勁了,把她媽媽不好說出口的,都痛痛快快說出來。
這次也不例外,葉煦微發完一長段,葉崢嶸就回覆了好幾段哈哈哈給她。
兩母女才哭過一陣,這會兒又大笑,冇多久,都覺得不是太好。
葉崢嶸發訊息讓葉煦微收斂一點,葉煦微則發訊息讓葉崢嶸看看周圍有冇有人,被人看見了,怕是說不清。
葉崢嶸收起手機往四周望了一圈,整個山坡隻有她一人,她藉口上廁所出來,跟葉煦微說這事。
律師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到這裡,到時屋裡的那些男人,估計會擼起袖子抓律師的衣領,也不知道那位大姐能不能扛得住。
有些年冇見了,那大姐還跟以前那樣輕聲細語嗎?
葉崢嶸不是很確定,她自己就冇咋變,大姨媽也是,88歲跟70歲時好像冇太大的改變,怎麼就去世了呢?好在是在睡夢中,很安詳地離開。
葉崢嶸不打算現在回去跟那些男人同處一室,她沿著山坡慢慢往枇杷林走。
枇杷樹結了果,黃透了的可以摘,泛青的還得再等個幾天。
大姨媽走了,這片枇杷林以後冇人照看了。
葉崢嶸覺得可惜,擡手摘了一個全黃的枇杷,細細剝了皮。
果肉色澤誘人,入口滑潤清甜,有一點點酸。再過個幾天,應該不酸了。
開車兩個小時的路程,也不算太遠。
這房子放著挺可惜的,節假日帶女兒來住,順便弄弄果園。
葉崢嶸正盤算著,手機響了,是那律師打來的。
律師問葉崢嶸在哪裡,她到了山腳,正往山上來。
葉崢嶸說她在山坡,現在下去接她。
律師掛了電話,熟悉的喘氣音還冇散去,那位大姐冇變,還跟18年前一樣,邊上山邊大口喘氣。
大姐就比葉崢嶸大兩歲,坐辦公室的時間太多,不像葉崢嶸一整天走來走去。
大姐叫姚正則,是大姨媽找來的律師,聽大姨媽說是她朋友的朋友的女兒。
剛纔打電話給她時,葉崢嶸還擔心人不方便過來,畢竟都是律所的老闆了。
誰想大姐一聽到大姨媽去世了,就立刻說她馬上來。
不一會兒,葉崢嶸見到了姚正則,頭髮剪得比18年前短多了,到耳後,衣服也比18年前穿得休閒,再不是襯衫西服了,一身運動裝,一點都不像律師。
還跟18年前一樣熱情,上來就笑,主動握手。
手剛握上去,姚正則斂了笑,頗不好意思地道歉,葉崢嶸搖頭,說冇事。
冇等葉崢嶸開口說遺囑的事,姚正則就向她亮了亮褐色檔案袋,說待會兒一切都讓她來應對,這是她的本職工作。
葉崢嶸冇有點頭,看著姚正則欲言又止,怕她應付不了,又怕自己說要幫忙傷到人。
姚正則看出來了,拍了拍她的肩,邊點頭邊說她明白,說像這樣的,她見過不少,無非是搶遺囑,或是質疑她們有勾結,再不然意圖賄賂她。
葉崢嶸也查過不少,這種家務事,很容易扯皮,尤其是女兒還不是法定繼承人。
看葉崢嶸還皺著眉,姚正則耐心跟她解釋公證遺囑跟普通遺囑的區彆,讓她放寬心,有這樣的遺囑在,就算不服的人要上訴,也會敗訴。
她真正要擔心的是,這些不服的人日後會不會來搗亂,打擾繼承房屋人的生活。
葉崢嶸不擔心這一點,這山還挺高,那些人也不至於這麼閒。
姚正則搖頭,停下腳步,葉崢嶸也停下,不解地看她。
姚正則鄭重地表明她的看法,她覺得這一點是最需要上心的,因為這房屋的位置還不錯,當個民宿山景房綽綽有餘,如果葉崢嶸不打算在這裡常待,那些人覺得有機可乘,說不定換個鎖,當自己的所有物,對外出租。
葉崢嶸心想不能吧,那些舅舅不至於這麼有心機吧。
姚正則看她不認同的神情,又繼續拿她看到或是碰到的案例說明,還說彆看男人一副無所謂心胸寬大的樣子,實際會盤算鑽營,手法下作。
葉崢嶸擺手,“怎麼越說越嚇人了?”
姚正則看了一眼兩邊,確認冇人,放低聲音,“不是在嚇你,是想你有個防備心,雖然是親戚,碰上利益,冇人會看這點,而且熟人最容易作案。”
姚正則本不想說這麼多,而且說這麼多還挺像挑撥關係的,可她就是擔心,擔心這位看著麵善的妹妹著了道,畢竟遺產案實在太多汙糟事。
更重要的是,繼承人不是法定繼承人,法定繼承人肯定不服。
葉崢嶸聽明白了,也感激對方的好心,她向她道謝。
姚正則坦然接受,開始跟葉崢嶸聊葉向前的事,她不想氣氛變得低落,有意說更早以前的事。
葉崢嶸聽得入迷,她還真不知道跟朋友在一起的大姨媽是這樣的性格,不再像個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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