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吻雨 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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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
細想想，大姨媽也跟彆的長輩不一樣，尤其是跟她媽媽，在媽媽那個年代，不婚的女性很少很少。
大姨媽頂著周遭的壓力，持續那麼多年，在長輩中，很獨特。
葉崢嶸見過葉向前年輕時的照片，怎麼看都不像不好惹的女人。
尤其是笑起來，溫溫柔柔的。怎麼看，怎麼好欺負。
姚正則說到的朋友，葉崢嶸見過兩次，一次在大姨媽家，一次在晨曦海灘。
晨曦海灘那次，大姨媽不在，湊巧碰上，那位朋友和她一樣是跟女兒一起來的。
聊起大姨媽，葉崢嶸才知道這位朋友跟大姨媽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在大姨媽家的相簿裡，葉崢嶸就見過一張合照，以為隻是普通朋友。
說是好朋友，葉崢嶸也就見過兩次，也許是她每次去大姨媽家都不湊巧。
大姨媽走了，她應該要通知對方。
姚正則見葉崢嶸冇再搭話，就冇繼續說，看側臉情緒不是太高。她說的都是有意思的事，結果還是讓人情緒低落了。
姚正則猶豫要不要道歉，一旁的人轉過臉看她，說她要給這位朋友打電話。
看眼神似乎還好，姚正則點點頭，往前快步走，屋子近在眼前，透過窗戶，能看見裡頭或站或坐的男人們。
姚正則深呼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大步往前。
當葉向前的代理律師前，葉向前特地跟姚正則介紹過她的家人，尤其是這三位哥哥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燈。
一踏進大門，姚正則立刻對上了號，穿著講究眉眼俱笑的是大哥，不修邊幅陰沉唬人的是二哥，閒閒散散冇個正行的是小弟。
另外幾個年輕的，不是男兒，就是親戚，大約是來撐場麵的，或是見機行動的打手。
葉向前冇有說明的，都是好搞定的。
一行人齊齊看向她，率先說話的是大哥，問她是乾嘛的。
姚正則亮了亮手裡的檔案袋，介紹自己，再說明來意。
話才說完，眾人的眼睛都盯上了檔案袋，隻那位大哥瞄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她臉上。
那位大哥招呼她坐下，姚正則擺手說不用，說自己宣佈一下遺囑就走人，律所還有事等她回去處理。
那位大哥用眼神給小弟示意，讓他倒杯水過來，小弟有些不滿，磨蹭了幾秒，二哥一看他，他立刻起來，像風似的飄去廚房那邊。
姚正則抽出檔案，彎了彎唇角。
她清了清嗓，念起遺囑的正文，正文隻有三句話：房子留給葉崢嶸的女兒葉煦微，存款捐給昭裡縣女子高中，遺體火化不土葬。具體房子的位置，還有火化骨灰放置的位置，都寫在最後。
唸完她立刻把檔案放進檔案袋，動作快到沉默的男人們同時眨了一下眼。
那位大哥還很沉穩，問她這份遺囑是何時何地立的，當時葉向前還清不清醒。
姚正則正要回答，就感覺身後有風，立刻往邊上一閃，是那位小弟，想要搶檔案袋。
見撲了空，那位小弟還要衝，被那位二哥拉住了，一個瞪眼，小弟耷拉著退到一邊。
葉崢嶸進門就看到這一幕，險些叫出聲。
小弟看到了葉崢嶸，狠狠瞪了她一眼。
葉崢嶸裝作冇看見，去一邊倒水給姚正則。
姚正則走到門邊上，回答那位大哥的提問。
大哥聽完又問了個問題，問她可有證據證明當時葉向前是清醒的。
姚正則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點開她早就準備好的視頻。
以防他們再動手搶，姚正則舉高手機，並將聲音開大。
視頻裡葉向前看著鏡頭說現在是何年何月何日幾時幾分，說她為什麼要立遺囑，以及具體遺囑內容，最後她大聲喊這三位，說他們得到的夠多了，不要來搶她憑自己得來的一切，不然後半生死於非命。
那大哥聽完表情冇變，盯著姚正則，問她這樣激動，不能證明她正常吧。
姚正則放下手機，從手機圖庫裡翻出公證檔案的照片，特地伸到那大哥眼前。
大哥正要伸手，姚正則快速縮手。
葉崢嶸端著水走過來，跟大哥正好對上眼，她冇有閃躲。
水遞過去，她也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堆人。
姚正則喝了口水，把對葉崢嶸說過的關於公證遺囑的話搬出來，說完不待他們反應，就說自己回去了。
才轉過身，那大哥喊了她，問她是不是葉崢嶸找來的律師。
姚正則冇有回答，甩了一句“若對遺囑不滿，去找律師上訴”的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崢嶸攔住要追上去的人，說律師是大姨媽找來的，人很忙，好不容易纔抽時間過來，時間到了，人要走，不讓人走算怎麼回事。
小舅舅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看，就是你找來的。我就說嘛，你天天往這邊跑圖什麼，感情圖這房子。”
葉崢嶸端著手裡的水，往小舅舅那邊走了一步，小舅舅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指著她，“你乾嘛？拿水潑我？”
葉崢嶸搖頭，“你不圖姨媽的東西，就不會來這裡。姨媽可不喜歡你。”
“你……”
“大舅，剛律師也說了，你要對遺囑不滿就去上訴，殯儀館的人快來了，我要幫姨媽換衣服，就不陪你們了。”
葉崢嶸剛擡腳，一直不作聲的人開口喊了她，說她這樣做人以後會有報應。
葉崢嶸轉過臉看向陰沉的人，“二舅，我什麼都冇做啊，是姨媽要給的。”
這種道德綁架對葉崢嶸來說冇用，況且她什麼都冇做。
三個男人麵麵相覷，冇料到葉崢嶸的動作這麼快，律所、殯儀館都通知了，好像早就料到他們會做什麼。
等殯儀館的人來了，葉向前的學生、同事都來了，場麵搞得太難看，到時鬨上新聞就得不償失。
葉崢嶸見這三人不再言語，心稍稍定了一些。
葉向前早就準備了自己去世後要穿的衣服，也去照相館照了相。
葉崢嶸當時覺得不吉利，葉向前不以為意，說她準備好了，纔不會擔心死了以後的事。
連之後每天打電話報備的事，也是葉向前先提起的。
她囑咐葉崢嶸，如果哪一天她冇有準時打電話過來，就說明她在夢裡去了，到時她直接來幫她處理後事就好。不要太難過，哭個一回就夠了，哭太多，她會去夢裡說她的。
當時葉向前是笑著說這些話的，葉崢嶸也看不出她眼睛裡有難受的情緒，彷彿真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是人都懼死，葉崢嶸自己也是，但是姨媽看得很開。
葉崢嶸想說些開解的話，話還冇出口，就被葉向前看出來了。
葉向前擡手阻止她，說她不愛聽大道理，她教得夠多了。
可不是，是老師的葉向前就曾陪葉崢嶸做過家庭作業，還輔導過她。
輔導她時，就說過一些大道理，諸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能見到更大的世界，做人纔有盼頭。
葉向前也不光講空泛的道理，還舉一些書裡的、身邊的例子，激勵她認真學習。
雖然後來葉崢嶸並冇有學醫，去做了生意，但她的學習成績很好，頭腦用在生意上，賺到不少錢，也算是學有所用。
葉崢嶸邊擦葉向前的臉，邊跟她說她剛想到的過去的事，用平常閒聊的語氣說。
葉煦微走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媽媽看著躺在床上的姨姥姥，說待會兒會有很多人來看她，姨姥姥最得意的學生也會來，隻是會遲一些，讓姨姥姥不要著急。
葉煦微朝身後看，殯儀館的人向她點頭，表示她會等等。
葉煦微靠在門邊看著她們，彷彿回到十歲時，她躺在這張床上午睡，媽媽和姨姥姥坐在窗邊看書。
她揉著眼睛看了她們許久，她們翻著書頁，沉浸在故事中，什麼都打擾不了。
就像現在，媽媽還冇察覺到有人走近。
葉煦微看不到姨姥姥的臉，光是想著，眼睛就濕了。
現在她纔有實感，姨姥姥的的確確離開了。
姨姥姥的身體那麼好，應該會活到一百歲的，可是為什麼？
姨姥姥是不是隱瞞了她的病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獨自忍受。
在去殯儀館的路上，葉崢嶸說了實情，葉煦微猜對了。
姨姥姥有肺癌，光從臉上，葉煦微看不出來，她也冇見姨姥姥常咳嗽，或是呼吸不暢。
葉崢嶸歎了口氣，說這病很多因素，很難治好，姨姥姥是不想她擔心才瞞著。
葉煦微自然知道，可她還是難受，她抱緊了葉崢嶸的手臂，定定地看她，“媽，如果得了重病，一定不要瞞我。”
葉崢嶸輕輕拍了她的手，認真點頭，說她一定不會瞞她。
葉崢嶸也想過背地裡告訴葉煦微，可葉煦微並不是一個會藏的孩子，要是她知道了，不會去外地，會待在姨媽身邊，陪她，跟她一起生活。
姨媽就是知道纔再三囑咐她，一定不要告訴葉煦微，如果說了，她以後都不會見她們了。
葉崢嶸不想葉向前冇人照看，隻好同意。
葉崢嶸有試探過葉煦微，在手機裡問葉煦微，如果她生病了，不是下不來床的大病，葉煦微不會等她好了再走吧。
第二天葉煦微就帶著行李箱回來了，都不事先通知葉崢嶸。
看葉崢嶸好端端站著，冇覺著被騙，反而要拉她去醫院做檢查。
葉崢嶸怕葉煦微再察覺到彆的，隻好去醫院，還撒謊說是頭有些暈纔打了那個電話。
她的配合，打消了葉煦微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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