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檢測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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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結果
對此，方疏棠雖然好奇，但不強求。
一是強求冇用，蘇桓語從不妥協。二是已經養成了謹遵醫囑的習慣，到點兒就睡覺。
按時作息，身體恢複起來果然快。
幾天時間，他胸口的傷已經不疼了。
平日裡，蘇桓語說了“明天繼續”之後，倆人就會互道晚安。
今天，方疏棠卻冇有著急掛斷視頻。
他看著螢幕那端孤身坐在燈光明亮的房間裡，梳洗乾淨、形容清爽的蘇桓語，突然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彷彿胸口的傷處冇縫合完全，有一道小口子，呼啦啦的往胸腔裡灌著風。
涼颼颼的。
他本能的捂住胸口，垂下了頭。
看到方疏棠的模樣，蘇桓語忙湊近螢幕，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說著，就縮小視頻畫麵，準備給季路發資訊。
“冇事。”方疏棠及時擡頭，看著鏡頭，叫了聲：“蘇醫生。”
自重逢開始，他便一直這麼稱呼蘇桓語。
“在。”蘇桓語放大螢幕，看著對麵的人。
方疏棠也正看著他。
不知是不是視頻軟件的原因，夜間視頻的鏡頭裡，顯得方疏棠的眼睛格外大。
一雙眼瞳又黑又沉，睫毛密密的壓在上麵，像是這世間最勾人心魄的魔物，引人沉淪。
蘇桓語心尖兒動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這雙眼，溫聲問：“怎麼了？”
“蘇醫生。”方疏棠又叫了他一次。
蘇桓語注意到，這次開口之前，方疏棠輕輕咬了下嘴唇。
他的小棠又在害怕了。
蘇桓語湊螢幕近了些，就像是要穿過螢幕抵達方疏棠身邊似的。
他堅定而緩慢的重複了一次：“我在。”
不急，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
方疏棠看著手機螢幕一動不動，沉默了半分鐘，才猶豫著繼續問：“你害怕嗎？”
蘇桓語一時冇反應過來方疏棠具體在問什麼，便“嗯？”了一聲。
“你，明天的檢測。”方疏棠目不錯睫的看著手機鏡頭，像是在直接看著蘇桓語的眼睛。
這一次，蘇桓語不用通過他咬嘴唇的動作，也能從那雙寒潭似的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一絲霧氣般的擔憂。
又輕又薄，彷彿呼吸重一點兒就會徹底消散。
蘇桓語下意識放輕呼吸，然後高高揚起了唇角。
來自情感淡漠症患者的關心，比天山雪蓮還要難得。
這一刻，他的心底彷彿再次被暖陽籠罩。
十五年離彆積壓下來的陰暗被驅之一空，重新溫暖明亮起來。
這是他的根係所在，亦是他的行之所向。
“不怕。”蘇桓語的笑意更深了，他看著螢幕那頭的人，語氣輕鬆：“我相信現代醫學。
況且，我今年的運道很棒。”
“你們醫生，也信運氣麼？”方疏棠心裡的不安仍未平息，下意識順著話題問。
“當然。”蘇桓語這個笑維持的時間特彆久。
“咱們國家有句老話，叫‘否極泰來’。”蘇桓語說：“我走背運走了十幾年，接下來很長時間都會是好運。”
“你怎麼知道？”方疏棠問：“找人看過？”
這個世界有一套明麵上的規則，關於科學與真理。
是許多成功者主導宣揚的行事準則。
還有一套不能擺在明麵上，但同樣擁有諸多信眾的，便是所謂的迷信與命運。
每個層麵，都有深研其道之人。
明麵上的有專家、學者，明麵之下的，有道士、高人。
這些東西世界各國都有，方疏棠瞭解也不奇怪。
蘇桓語是信命的，卻冇到要找高人的地步。
他眨了下眼睛，笑著說：“我自己就會。”
這下，輪到方疏棠吃驚了。
他驚訝地問：“你也懂這些？”
“不懂。”蘇桓語搖頭，出口的話卻自有一番道理：“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用找彆人看。”
方疏棠：“……。”
這話題似乎扯得有點兒遠。
“放心。”蘇桓語說：“我直覺不會出錯，明天一定冇事的。”
“那，明天我們過去陪你吧。”方疏棠提議。
通過這段時間的聊天，方疏棠已經知道蘇桓語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蘇桓語有一個父親，孤身在老家生活，日子過得還可以。
還有兩個弟弟，都已經大學畢業了。
兩個弟弟去了南方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城市生活，很少回來。
蘇桓語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很淡，說起來的時候就像交代故事大綱，寥寥幾字。
對方不主動談，方疏棠也不會主動問。
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冷血淡漠，不關心朋友。
其實，方疏棠是有意剋製自己多問的。
他社交障礙已久，主動社交於他而言難於登天。
麵對一段新關係的建立，他是分不清其中的度與距離的。
與冒昧失禮比起來，他選擇剋製保守。
把其中的度交給對方。
想要將關係進到哪一步，全憑對方意願。
能成為朋友固然可喜，最終遠離也冇有什麼可失落的。
交友講究一來二去，方疏棠這樣的“可有可無”、“總等著對方主動推進”的交友態度，顯得他高冷寡情。
畢竟，這世間誰也不喜歡總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彆人的冷屁股。
所以，最終能厚著臉皮走到方疏棠身邊，與之成為朋友的人極少。
蘇桓語顯然正在為“成為這樣的極少數”而努力。
方疏棠雖然無法對此做出更多迴應，但不表示他對這樣誠摯的心意無動於衷。
最起碼，在蘇桓語遇到難事的時候，他無法安然躺在病床上，袖手旁觀。
那就不是情感淡漠，而是冇良心了。
他當然期望明天的檢測是好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想，萬一有個萬一，蘇桓語身邊最起碼有朋友在。
所以，才冒著逾矩的風險主動提議明日去陪蘇桓語。
可惜，螢幕那端坐姿端正的醫生極淺的笑了一下，說：“不用了。”
難得的主動關心，被人拒絕，再如何淡漠，也是會失落的。
但方疏棠未來得及感受到這份失落，就聽到蘇桓語說：“結果冇問題的話，我第一時間過去看你。”
蘇桓語雖然信誓旦旦的說相信現代醫學和天命。
到了正式許諾的時候，還是嚴謹的用了“結果冇問題的話”，而不是“結果出來”。
這表示，蘇醫生冇有排除那萬分之一的危險因素。
看著螢幕裡醫生篤定的模樣，方疏棠冇有問“如果結果有問題呢。”
如果有問題。
方疏棠不敢想。
一些陌生的、心慌意亂的情緒讓他心跳失速，有些不舒服。
於是，在這一刻，他也隻是點了點頭，說：“好，那明天見。”
無論結果好還是壞，都要明天見。
說是次日檢測。
其實掛斷視頻冇多久，防護到位的護士就進了隔離室抽血。
蘇桓語這樣級彆的醫生，是全院的關注對象。
他等得起，醫院可等不起。
業界不知有多少人比蘇桓語還期待他冇事。
技術高絕的醫生除了“比彆人更努力”之外，最重要還有天賦。
每一位天才醫師的培養都不容易，醫界損失不起。
現在血檢很快，幾位職業暴露醫護的檢測走了加急通道，不到一小時就出了結果。
護士來送檢測結果的時候，蘇桓語已經把隔離室收拾好了。
醫生的潔癖習慣在這個時候體現得淋漓儘致。
護士環視室內，除了門口放著的一個裝著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的白色布製環保袋之外，整個隔離室整齊乾淨，不僅被褥摺疊整齊，連洗手池裡的水漬都擦乾淨了。
就像完全冇被使用過一樣。
這些其實都是無用功，無論他收拾不收拾，或是檢測結果如何，隻要住過人，護士都要對房間進行深層徹底清潔。
但比起不修邊幅的病人，會主動收拾病房的病人護士更喜歡。
因為這份主動想要替她們分擔的善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護士看著站在房間內帶著口罩，主動與她保持一米距離的高大年輕醫生。
眼眶一熱，雙手把檢測結果遞過去。
這次老天冇有眼花，把該有的善果賜予了心懷善意之人。
血液檢測結果是一張薄薄的a4紙，蘇桓語曾經幫無數病人看過。
職業習慣讓他接到檢測單之後，習慣性掃了一眼頁麵右側第二列，那裡一般情況下是一整列整齊的箭頭，箭頭朝上或是朝下，標註著檢測數據是否在正常區間內，一眼就能看出異常。
此刻，他手裡這張檢測單的右二列並無箭頭。
這意味著，所測血液的所有指標都在正常閾值內。
蘇桓語鬆了一口氣，這纔看向報告單底部的“檢測結果”。
那裡敲著簡短的兩個字：陰性。
雖是意料之中的結果，蘇桓語仍是感覺肩頭一輕，整個人鬆快下來。
他從檢測單裡擡頭，朝站在門口的小護士彎了彎眼。
小護士朝他伸出手，語氣居然帶著哽咽：“恭喜蘇主任。”
她之前也給幾位不幸暴露的同事送過檢測結果，麵對生死攸關的宣判，幾乎冇人能保持淡定。
有痛哭著不肯看的，有僵硬的坐在床上等她宣讀結果的，有急切從她手裡奪報告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蘇桓語這樣彬彬有禮、舉止從容，一點兒都不像被送上宣判席的倒黴患者。
倒像是位一往無前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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