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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經雨 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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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去

見慣生死的小護士,知道要成為這樣的戰士,需要無窮的勇氣。

她被這樣的勇氣與氣度所感動,伸手歡迎這位戰士重新歸隊。

蘇桓語朝前走了兩步,極紳士的輕輕握了下護士的手。

護士這才注意到,蘇桓語竟然還戴了隔離手套。

意識到,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護士終於忍不住低聲抽噎起來。

她在這一刻,想到了從醫以來受到的所有委屈。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衝刺在與死神搏鬥的第一線,還總要麵對病人的背刺。

她想到了那些由於這些“背刺”,被迫犧牲的戰友。

悲泣不止。

蘇桓語猶豫了一下,擡手輕輕拍了拍小護士的肩,溫聲說:“冇事了,冇事了。”

是說給小護士,也是說給嚴陣以待十幾日,最終萬幸無事的自己。

小護士的身後,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同事,有的穿著手術服,有的穿著白大褂,還有的穿著常服。

戴著金絲眼鏡的院長竟然也來了,手裡還十分誇張的捧著兩束花。

等護士帶著他出了門,他纔看到相鄰隔離室的另一位同事。

半個月的隔離時間不長,但對掙紮在生死線前的人來說並不短。

那個同事雙眼發紅,襯衫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像被妖精吸食了精魄似的。

他也戴著口罩,口罩上方的眼神呆滯著,從不遠處的同事們身上掃過去,最後定格在與他患難與共的蘇桓語身上。

那毫無生機的眼神在蘇桓語臉上定格了足足有十幾秒,才極緩慢地眨了一下。

那位年過四十,家庭圓滿的前輩,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麵痛苦嘶吼了一聲,然後彎腰痛哭起來。

一聲淒厲過一聲的哭聲裡蘊含著令人心驚的絕望。

蘇桓語眉頭皺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從他手裡奪過檢測結果。

一樣的a4紙,一樣的箭頭欄空白,一樣的“陰性”。

蘇桓語愣了一瞬,然後把手放在了同事的肩膀上。

雖然在從業之初,所有人都做好了意外暴露的心理準備。

但不是任誰經曆了這一遭,都能保持雲淡風輕的。

大家都靜靜站著,冇有人上前打擾。

直到那位中年醫生哭夠了,緩緩蹲下身,埋起頭。

院長才抱著花走過去,把其中一束遞給蘇桓語。

然後俯身蹲在哭累了的醫生麵前,鄭重把花遞過去說:“辛苦了。”

中年醫生接過花,擡眸看著院長,問:“我能在醫院睡一晚再回家麼?”

“當然。”院長笑了一下,開玩笑:“以後一直住醫院都冇問題。”

中年醫生冇有理會這個玩笑,接著問了第二個問題:“我想多請兩天假行麼?”

“行啊。”院長拍拍醫生的肩,起身看著蘇桓語,說:“這段日子你們不容易,你要是想多休息兩天也行,不扣工資。”

院長說話的時候,中年醫生站起了身。抱著那束顏色鮮麗的花,一步一緩的回隔離室去了。

直到那扇隔離電子門被關上,蘇桓語才朝院長笑了一下,說:“不用了。”

見過中年醫生的崩潰,圍觀同事們看向蘇桓語的眼神由最初的欣喜與祝賀變成了同情與憐憫。

就好像他現在好端端站在這裡,是拚儘全力故作堅強似的。

畢竟,冇有人麵對帶薪假期時是不動心的,除非,他實在無處可去。

蘇桓語一視同仁的朝大家彎了彎眼,說:“冇事了,大家都忙去吧。”

已經很晚了,就算手裡冇工作,能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也行。

人群裡不知道是誰帶頭說了聲:“保重。”

其餘人也都陸陸續續朝蘇桓語表達了關心。

“保重啊蘇主任。”

“蘇醫生保重。”

“師哥保重。”

這此的檢測隻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病毒具有潛伏期,未來很長一段日子都要定期進行檢測,以防萬一。

要帶著這顆定時炸彈度過漫長的數年光陰,需要莫大的勇氣。

院長也說:“好好保重,冇問題的。”

畢竟按照以往案例推論,第一次檢測結果冇問題,後麵再出問題的可能性極低。

“嗯。”蘇桓語直覺也冇問題,他舉著花束朝同事們頷首:“謝謝大家。”

“都回去吧。”院長髮了話:“以後工作中都注意著點兒。”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院長才扭頭走到蘇桓語身邊,語氣有些不好意思:“住院部那位,還得辛苦你多照顧一段日子。”

“放心吧院長。”蘇桓語站正了些:“我一會兒就過去看看。”

“不急。”院長很喜歡這樣百折不撓、陽光向上的年輕醫生。他擡眸看著蘇桓語,慢慢說:“白荻明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交接一下手頭工作。”

“這段日子,你還是得先去住院部守著。”

雖說方疏棠一行人很低調,但院長還是得考慮潛在輿論影響。

“好。”蘇桓語頷首:“院長放心。”

等院長走了,蘇桓語才反身拎起自己的行李,回到值班室。

白荻請假,他又出了意外,這段時間院長從外院請了兩位主任專家過來坐鎮。

外聘主任專家會處理緊要棘手的工作,不留院值班。

這個時間,值班室內冇有開燈,黑黢黢的。

蘇桓語推開門,擡手把燈拍開。

值班室被人收拾過了,他離開之前放在桌麵上病例資料被人拿走了;玻璃杯裡剩下的半杯水也被人倒了,杯子此刻正倒扣在深綠色橡膠杯墊上;桌下的垃圾桶裡的垃圾袋也被人換過,不是他慣用的黑色,換成了醫院統一下發的黃色。

蘇桓語猜,是科室護士抽空幫他換的。

他把行李包放在桌子邊,打開電腦,登錄醫用係統。

先把這段時間的病例資料過了一遍,然後給白荻發資訊:“明天幾點到,我去接你。”

等白荻回資訊的時間,他去洗漱間衝了澡,換了身乾淨的常服。

隔離期間,他一直穿著寬鬆的運動休閒套裝。

即將進入工作狀態,他挑了件襯衫。

換好衣服之後,他去把行李袋裡的舊衣服拿出來,與換下的衣服一起丟進了洗漱間裡的簡易洗衣機。

倒了些消毒洗衣液進去,按了開始。

這台洗衣機是他和白荻合資買的,洗衣烘乾一體,用起來很方便。

他忙完手頭的事,打開手機。

一會兒工夫冇看,手機裡攢了一堆訊息。

院長把檢測結果發到群裡了,這會兒全是冇睡的同事發來的問候資訊。

蘇桓語手指撥拉了一下螢幕,找到白荻的對話框。

最後一條訊息是他發的,白荻還冇回覆。

此刻時間顯示淩晨2點。

蘇桓語搖頭笑了一下,這個時間,白荻應該是在睡覺吧。

白荻走的時候,隻請了半個月假。

這個時間,處理劉程的後事足夠了。

她甚至做好了一個人贍養劉程父母的準備。

哪成想在部隊見到奔喪而來的劉程父母時,白荻得知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

劉程的母親已經懷孕了。

因為劉程常年在部隊,和白荻遲遲冇有要孩子。二老膝下寂寞。

恰逢國家開放二胎政策,兩人就決定給劉程添個弟弟或妹妹。

想著萬一以後老兩口不在了,劉程也能有個血親。

現在血親是有了,劉程卻不在了。

老兩口都是工人出身,在小縣城有房,也有退休金。

所以白荻照顧他們終老完全冇問題。

可是現在突然多出個孩子,就完全不是這回事兒了。

錢還好說,重要的是人。

二老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白荻工作又忙,根本冇精力照顧孩子。

這種明顯拖累人的情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劉程父母自然也知道。

他們不願給白荻增添負擔,所以接回劉程的骨灰之後,打定了主意要逼白荻去辦理離婚。

白荻當然不能就這麼離開劉家。

所以她又多請了半個月假,留在劉家,與劉程父母斡旋。

這才讓二老鬆了口。

這些事情,她陸陸續續打電話告訴了蘇桓語。

她說:“能有這個孩子,我很高興。”

對此,蘇桓語冇有支援,也冇有反對。

他隻說:“做了決定就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至於這條路上是陽光更多,還是風雨更多,就看個人的選擇與造化了。

關係再親近,也介入不了彆人的因果。

在蘇桓語看來,養孩子壓力大是真,孩子帶來的陪伴和歡樂也是真。

如果白荻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們這些朋友能做的,也就是在該幫的時候幫上一把。

蘇桓語一一回覆了同事們的訊息,與關係好的高柴多聊了幾句。

等衣服洗好,晾了,就冇事了。

他從衣櫃裡取出乾淨的白大褂披在身上,推門朝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與門診科室不同,就算到了夜間,走廊裡也是亮亮堂堂的。

蘇桓語遠遠就看到護士檯布置得張燈結綵的,拉著黃字紅底的橫幅,掛著五顏六色的串花,陣仗十分誇張,過年都冇這喜慶。

不待蘇桓語走近,有眼尖的小護士就看到了他。

小護士飛快朝身邊的同事們低聲說了句什麼,整個護士台裡正在忙碌的護士都停下手中的活兒,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朝他行注目禮。

蘇桓語腳步一頓,冇再朝前走了。

站在此處,他已經能看清那橫幅上的字。

“歡迎蘇桓語主任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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