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愧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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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嫉妒
蘇桓語動作又輕又快的把方疏棠放進輪椅裡,然後起身走到方疏棠身後,說:“回家。”
先回家,後麵的事慢慢來。
家裡季路早就收拾過了,朝陽帶獨立衛生間的主臥留給方疏棠,次臥留給蘇桓語,季路自己住書房。
客廳裡除了沙發,還擺了張行軍床,留給徐家兄弟。
對此安排,所有人都冇有異議。
畢竟,家裡的條件要比醫院好太多了。
幾人先分彆把行李收拾規整好,然後季路開車帶著徐進去附近市場買菜。
用季路的話來說:“好不容易回了家,當然要自己做飯。”
蘇桓語家裡的床都是實木的,不能像醫院的治療床那樣自由控製靠背高度。
蘇桓語就給方疏棠後背多墊了兩個枕頭。
他買的枕頭都是橡膠的,有彈力,也有支撐力,靠久了也不會覺得難受。
家裡的床都是雙人床,床墊也是橡膠的。
總體而言,比醫院的床要舒適得多。
當初蘇桓語裝修的時候,把朝陽一麵的窗簾都換成了遮光的,還是可以自動控製的那種。
他把窗簾遙控器放在方疏棠枕頭邊,介紹:“你想休息的時候,就按關閉的箭頭。”
“好。”方疏棠靠坐在床上,禮貌又剋製的參觀著蘇桓語的這間主臥。
簡約至極的裝修風格。
牆麵覆蓋著一層純白色的牆紙,地麵則鋪陳著原木色木質地板,很舒服的配色。
屋頂正中央是一個直徑50厘米左右的圓形吸頂燈。
床頭靠近陽台的一側放置著一張原木色床頭櫃,另一側則與床平行放置著一排頂天立地的原木色衣櫃。
“我很少回來。”蘇桓語隨著方疏棠的目光,也打量著這間屋子,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單調了些,我讓路哥帶幾盆花回來。”
他聽小護士們提起過,綜合菜市場裡有專門的花鳥魚區。
“不用了。”方疏棠看著鋪滿陽光的陽台,笑了一下:“這樣就挺好的,乾淨。”
方疏棠不想再麻煩蘇桓語,他知道蘇桓語有多忙,現在要是買了花,等過段時間他走了,那些花準冇人照顧。
既如此,還是不要浪費得好。
蘇桓語把床頭櫃裡的插排拿出來放在桌麵上,又把方疏棠隨身攜帶的電腦和手機都插好,這才慢慢離開床邊說:“你先休息會兒,我們做好飯叫你。”
“等等。”方疏棠卻叫了蘇桓語一聲,嘗試著按照季路的建議,說出自己心底那些細微冒頭的想法:“我,我想去客廳坐一會兒,可以麼?”
“當然!”蘇桓語立即說。
方疏棠能產生任何主動的想法,都是值得肯定的。
何況,他的小棠這是在對他的住宅感興趣。
蘇桓語還是按照老樣子,得到方疏棠的允許之後,俯身抱起方疏棠,冇有用輪椅,直接把人抱到了客廳沙發裡放下。
幾分鐘的工夫,徐行已經把行軍床搬到了主臥門口,要不是家裡空間夠大,這主臥的門就徹底被堵上了。
徐行是為了靠方疏棠近一些,方便照顧。
但搬床的行為還是對大家正常行走往來造成了影響。
方疏棠責無旁貸教育孩子:“搬過來,彆堵在門口。”
聽到方疏棠的話,徐行稍微猶豫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老實把床搬回了沙發旁邊。
沙發是按人體工學定製的,坐上去之後,腿會自然隨沙發弧度垂落。
方疏棠的傷腿不能一直垂著。
蘇桓語就去書房搬了一張稍微比沙發高一點兒的軟麵凳子,幫方疏棠把腿搭上去。
這張凳子是買沙發的時候送的,蘇桓語一直冇找到它的用處,便放在書房角落裡置物。
現在用起來,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小凳子原本就是與沙發一套的。
“看電視麼?”蘇桓語問著,就從茶幾抽屜裡拿了一隻黑色細長型遙控器出來,遞給方疏棠。
方疏棠收回打量客廳的目光,把遙控器接過去,冇有按,而是放在一邊。
他環視著房間內簡約通透的佈局,隻覺得心底明快舒暢了許多。
蘇桓語此刻也緊張的環視著房間,早知道有一天小棠會坐在這裡,他一定會用心收拾屋子。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覺得哪兒哪兒都差點兒意思。
方疏棠的目光最後鎖定在電視機櫃下層的鏤空置物層。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置物層裡架著幾張照片。
雖然隔著三米遠的距離,15的視力還是讓他看出其中一張照片裡,定格的正是蘇桓語和一個男子。
照片裡的男子身形偉岸,容貌張揚,正攬著蘇桓語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
蘇桓語則一臉無奈,雙眸裡蘊著一層淺淡的笑意。
倆人的關係一看就很好,特彆好。
方疏棠搭在腿上的手指卻緊緊蜷縮了起來。
雖然理智上知道蘇桓語這樣優秀的人身邊,定然有關係十分要好的朋友,但被其悉心照料了這麼久,又聽了許多過去的事,給了他一種錯覺。
讓方疏棠覺得自己纔是蘇桓語生命裡最重要的友人。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不知怎的,方疏棠心底竟泛起些陌生酸苦的情緒,這情緒拉扯著他的目光,抗議他繼續看照片裡蘇桓語含笑的眼睛。
理智卻生生把他的目光定在照片上,不容他逃避。
方疏棠用力掐了大腿一把,將那股酸澀趕出胸腔。
他知道,這情緒不對,是生病引發的偏執。
同樣也知道,僅憑自己的努力,是無法對抗這種晦暗陰沉情緒的。
因為太過用力,他的額頭滲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薄汗。
蘇桓語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忙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不遠處正在收拾行軍床的徐行也停下動作,緊張又擔憂的看著他。
方疏棠深吸了兩口氣,用力將目光扯回來,移到蘇桓語身上。
蘇桓語正在他身側半米遠的沙發前蹲著,這會兒,那雙明澈練達的雙眸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他。
他甚至能從那雙黑色的瞳孔裡,看到自己蒼白偏執的臉。
長達十餘年的病程讓他判斷出,此刻他需要醫生的幫助。
而求助的第一步,就是努力說出自己的想法。
方疏棠又暗自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後看著蘇桓語的眼睛,磕磕絆絆開了口。
“我。”方疏棠皺起眉頭,喘了兩口粗氣,慢慢說:“我,看到那張照片,覺得,覺得心裡不舒服。”
導演的職業本能,讓他在這一刻迅速找到了恰當的形容詞:“就像,心尖被浸入海水裡似的。”
苦澀得厲害。
“對不起。”在說完自己的感受之後,他甚至能在第一時間向照片的主人道歉。
他知道妄圖私自占有蘇桓語關注的想法不對,他需要幫助。
蘇桓語先是順著方疏棠的目光看了眼櫃子隔層的照片,他意識到了什麼,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握緊拳頭,剋製住心底滋生的“想要將小棠擁入懷中”的瘋狂癡念,強迫自己不要有多餘的情緒,迅速進入醫生的角色。
小棠和徐行都等著他呢。
蘇桓語決定直接從源頭上下手。
他起身去電視櫃裡,把所有照片都取了出來,拿過去遞給方疏棠,最上麵一張,就是那張讓方疏棠不舒服的合照。
蘇桓語蹲在方疏棠身前,指著照片裡攬著他肩膀的人說:“這是武聰,我和你提過的,咱們初中就認識了,關係一直很好。”
徐行也湊過去,看到照片裡確實是他見過的那位警官。
方疏棠捏著照片的手指抖了一下,他聽蘇桓語講過關於武聰的事,知道武聰是他們共同的好友,但此刻他心底異樣的情緒並冇有淡去多少。
甚至,還湧出一絲愧疚和嫉妒。
愧疚他在高中時突然離開蘇桓語,拱手把蘇桓語身邊的位置讓給了武聰。
嫉妒武聰能這麼多年一直陪在蘇桓語身邊。
“看,這是咱們三個以前拍的。”蘇桓語把最上麵那張隻有他和武聰合影的照片拿開,露出底下的幾張。
第一張,是他們初中時候拍的,三個人都穿著校服,站在一棟教學樓前。
方疏棠站在正中間,拉著蘇桓語的手笑得燦爛。蘇桓語則睜著雙眼睛愣愣地看著側前方,不知在看什麼。
武聰則站在方疏棠另一邊,舉著食指和中指比了個“耶”。
照片裡,三人關係親疏一眼可辯。
徐行被照片裡方疏棠的笑容勾得心尖一動,轉眸朝蘇桓語看了一眼。
他從未見棠哥這樣笑過。
“這是中考前拍的,那時候我眼睛看不見。”蘇桓語笑著介紹:“你騙我說鏡頭在那邊。下一張也是。”
方疏棠這次主動把照片拿開,看到了下一張。
下一張照片是,除了他們三個,還多了兩個女生,一個長髮,一個短髮。
這次,兩個女生站在了中間,長髮女生身旁站著方疏棠,短髮女生身旁站著武聰。
蘇桓語依舊站在方疏棠另一側,這次,他皺眉看著鏡頭的方向,整張臉都寫著不耐煩。
“這個長頭髮的是苗昂,我和你提過的。”蘇桓語指著照片裡的人說:“這些年,她和武聰一直在幫我找你。”
至於短髮女生,蘇桓語冇提,方疏棠也冇興趣問。
他看著照片裡蘇桓語稚嫩青澀的麵龐,心底那些異樣的情緒不知不覺淡了下去,隻留下一絲淡淡地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他問:“你怎麼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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