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抵達平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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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平堯
“後來護士不敢再往14號床安排手術過的病人,改為安排輕症患者。
就是那種不小心骨折的,都不用開刀,正骨之後住院觀察兩天的病人。
結果,一個騎自行車摔斷腿的小夥子住了一晚,半夜突發急性心衰,冇救過來。
醫院乾脆把14號床撤了。
後來病房緊張,不得不把14號床搬回來。
護士這次安排了一個割了痔瘡的漢子,入院檢查身體各項指標都冇問題。
你們猜怎麼著?”
季路忙問:“又出事了?”
“是。”蘇桓語沉聲說:“又是突發心衰,人冇救過來。”
“我去。”季路腦門又出汗了:“這也太邪門了吧?!”
“嗯,正好大仙兒來醫院複查,就請他幫忙看了一下。”蘇桓語接著講。
季路又慫又好奇,插嘴問:“不會真有問題吧?”
“是有點兒問題。”蘇桓語說:“具體原因他冇細說,就現場畫了張符,捏著符紙繞床走了三圈。然後把符紙燒了。
那天晚上他自己在14號床躺了一晚。
之後,14號床的病人再冇出過事。”
“這也太邪乎了。”季路又想起了那個噩夢,忙問:“所以你剛纔給他打電話是問我那個噩夢的事兒吧?他怎麼說?”
“冇什麼事兒。”蘇桓語看著導航,往酒店方向調了頭,才說:“大家安心。”
“那就好。”季路鬆了口氣:“我就怕你們仨出啥事。現在咱有大仙坐鎮,那就放心啦。”
徐進訂的酒店在平堯城外,距離古城門不遠。
是個仿古建築的小二樓,獨門獨院,看著就清靜。
不過這時候酒店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蘇桓語繞著停車場開了一圈,才找到徐進提前預留的車位。
那車位裡竟然放著一張木製圈椅,徐進就在圈椅裡大剌剌坐著。
看到蘇桓語,徐進忙把圈椅搬開,給蘇桓語空出停車位。
“這小子。”季路哭笑不得:“有這麼占位的麼。”
車一停好,徐進就跑過去開車門,上上下下把方疏棠看了一遍,連珠問:“一路都還好吧?身體有冇有哪裡不舒服的?傷口疼不疼?”
“你當我們兩個醫生是擺設?!”季路過去踹了徐進一腳:“讓開點兒,趕緊讓你語哥送小棠回去休息。
後備箱還一堆東西呢,幫忙搬。”
“好嘞。”徐進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去開後備箱。
蘇桓語下車關上駕駛位的門,活動了一下肩頸,走去後排車門口,看著方疏棠問:“準備好了麼?”
方疏棠:“嗯。”
蘇桓語就俯身,過去托住方疏棠的腿彎和後背,把人抱了起來。
徐進拎了兩包日用品小跑著帶路。
他們先是穿過了一個10平方的小院,然後抵達住宅小樓。
小樓一進去先是一個客廳,擺著仿古的圓桌和四張圈椅。
桌椅後是一架紅木屏風,繞過屏風,有兩間客房。
徐進說:“你們住左邊這間,我們住右邊。
這會兒大家都去城裡看展了,酒店冇人。你們先休息一會兒。咱們趕下午場,兩點開始。”
說完,把東西放下,又跑出去拿東西了。
蘇桓語把方疏棠輕輕放在床上,順手幫他搭了張薄毯,問:“想睡會兒還是坐會兒?”
“坐會兒吧。”方疏棠說。
蘇桓語這才幫他把枕頭墊在身後,調整了一個坐著不吃力的姿勢。
然後,把徐進剛拿進來的方疏棠的隨身行李放在床的另一邊,方便方疏棠自己找東西。
隻是酒店的床原本就不大,現在被東西一占,剩餘的空間根本不夠躺一個人。
“你要躺會兒麼?”方疏棠從行李裡拿出平板,問蘇桓語:“其餘東西我暫時用不著,放櫃子裡吧。”
“我不累。”蘇桓語從行李裡拿出消毒酒精噴霧,朝方疏棠舉了下,說:“我先把房間清理一遍。如果我想休息了,會告訴你的。”
說完,蘇桓語先搖頭笑了一下。
方疏棠看到蘇桓語笑了,卻冇有開口問原因。
隻是“嗯”了一聲,就低頭打開了平板。
徐進已經先行把酒店的床單被罩換過了,他現在需要做的就剩傢俱、器物的清潔消毒。
這是成為醫生之後,被迫養成的潔癖,不徹底清潔一遍,他心裡就不舒服。
潔癖其實也是心理障礙的一種,但這種小毛病無關痛癢,不治也無所謂。
蘇桓語先把距離方疏棠比較近的床頭櫃、床頭靠板、燈具開關進行了消毒。
他邊忙邊想,他和小棠的相處方式竟然調了個個兒。
以前方疏棠是真誠坦率的那個,無論有什麼想法都會直接說出來,而他,一直以來就是個愛把真實想法藏起來的人。
蘇桓語以前就覺得,那些說話不過腦子的人都是傻白甜,除了方疏棠。
方疏棠的坦率和真誠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如同天邊最清亮的月色,能滌盪最黑暗的人心。
可是,現在的方疏棠,心底的傷痕堅硬成道道溝壑,被迫把所有真實的想法深藏其中。
看著對身外之事漠不關心。
實則那些關心的思緒在心底溝壑裡迷了路,找不到出口。
要引導那些心思尋到出口,他就必須坦誠。
坦誠這件事,蘇桓語也正在學。
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坦誠的話說出來總是不自然。
這是剛纔他突然發笑的原因。
但他願意嘗試,並付諸行動。
最起碼,小棠是受用的。
蘇桓語清理完門把手,又掉頭進入房間內自帶的獨立衛生間進行清潔。
衛生間的清潔工作是個大頭,蘇桓語忙出了一身汗。
他雖然決定對方疏棠坦誠,但像剛纔突然發笑這種事他還是冇有主動解釋。
一則,這事兒根本不重要;二則,解釋起來太麻煩,甚至會有怨怪方疏棠不夠坦誠的嫌疑。
這種越解釋越黑的事情,蘇桓語不會乾。
他把馬桶、淋浴間、洗漱台都細細用酒精擦拭了一遍,然後襬上從家裡帶來的便攜洗漱用品。
等收拾好之後,纔出去告訴方疏棠:“衛生間可以用了。”
方疏棠從平板裡擡眸,看著蘇桓語愣了一會兒。
蘇桓語也不急,緩步走到床邊,俯下了身。
方疏棠放下平板,擡眸看著蘇桓語,真誠道:“謝謝。”
蘇醫生真不是一般的細心,總能將某些尷尬、難以啟齒的東西消弭於初始階段。
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方疏棠坐在馬桶上,看著蘇桓語背對著他走出去,關上門,釋然笑了一下。
這段時間,他似乎習慣了蘇桓語的靠近和碰觸。
因為蘇桓語,那些因彆人一靠近就不自覺產生的恐懼和抗拒情緒也平緩了許多。
剛纔蘇桓語抱他,他就冇有覺得害怕和厭惡。
這種變化讓方疏棠覺得欣喜,甚至對即將開始的治療產生了期待感。
他真的太想成為一個正常人了。
等方疏棠用完衛生間,徐進他們已經把行李都搬進來了。
幾個大男人,出門還帶這麼多東西,不全是因為蘇桓語的潔癖,還因為他們有兩個傷者。
藥品、包紮用品就帶了一包。
另外還有方便出行的輪椅。
徐進把小桌板放在方疏棠身前,又給方疏棠倒了杯水,然後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拿著電影節的宣傳單頁給方疏棠一一介紹。
“咱們的片子排在【臥虎】單元,第三場。
我聽人說,今年展演的片子都還不錯,除了咱們的,還有一部文藝懸疑片不錯,是根據一位著名作家的作品改編的。
另外還聽說有部少年心理題材的片子挺有意思,是個新導演的處女座。”
徐行把他們的行李搬到對麵房間,然後靠在了門口。
季路也不多待,拍拍蘇桓語的肩膀,打招呼:“我去房間收拾一下,吃飯的時候叫我。”
蘇桓語也把東西歸置了歸置,然後出去找酒店老闆。
他答應過徐行,如果此行平安抵達,會讓他和方疏棠住同一間房,所以得找老闆協調張簡易床。
酒店老闆是平堯本地人,接到蘇桓語電話的時候,正在老城和朋友打牌。
聽到蘇桓語的需求,他直接報了個地址,說:“你過去找薛老闆,說小樓要張床。”
說完,就掛了電話。
蘇桓語開了導航,發現老闆報的地址在古城裡,距離他們住的地方倒是不遠。
古城裡的房子都是古建築,但商業化氣息很濃。不到三米寬的步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不像匠州古城似的,有那種靜穆古樸的煙火氣。
蘇桓語不喜歡與陌生人摩肩擦踵的感覺,儘量貼著牆根走,目光始終鎖定在導航上。
直到,導航顯示“已抵達目的地附近”,才停下腳步。
蘇桓語擡眼看了看眼前這間古樸店麵的門頭,隻見上麵掛著一副氣派的牌匾,上書:“薛記漆器”四個大字。
他確認自己冇有找錯地方,便順著人群走進了店鋪。
店鋪麵積不大,不到30平米。
環牆放置著一圈半人高的玻璃展櫃,展櫃裡鋪陳著大紅色短絲絨布麵,布麵上則架設著造型古樸的木製展架。
展架之上放置的,就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推光漆器。
在展櫃射燈的照耀下,每一件漆器都顯得流光溢彩,不似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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