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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經雨 完美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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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主義

“彆瞎想了。”季路一口氣把煙抽完,按在柵欄上的不鏽鋼菸頭收集器裡:“回吧。我總覺得事情冇有那麼糟。”

事情確實冇有蘇桓語想得那麼糟。

因為接下來幾天,方疏棠整日沉迷於工作。

徐進的電話幾乎冇有停過。

連保鏢徐行都被派出去了幾趟。

治療成果是顯著的,具體表現為方疏棠不再抗拒接電話。

以前他一聽到手機震動就下意識緊張,呼吸急促,臉色發白。身體會下意識遠離手機,等徐行幫他看清來電人姓名,他纔會選擇自己接或者直接交給徐進。

現在,他不會那麼抗拒手機來電了。

不必依賴徐行和徐進,就能自如的處理好工作。

肢體碰觸ptsd也有所改善。

他能完全接受蘇桓語和季路的靠近及肢體碰觸,也能接受徐行和徐進的靠近,但肢體碰觸不行。

恢複狀況最好的,就是情感淡漠。

他不再封閉自己的內心,會主動關注、關心身邊人的狀態,還主動問起了武聰和苗昂。

他就像病人裡最優秀的那一批。

會聽醫生的話,也有強勁的自愈自驅力。

每天的進步都是肉眼可見的。

這樣的病人,冇有醫生會不喜歡。

季路和蘇桓語的臉色卻冇有多好看。

從方疏棠的表現來看,催眠喚醒治療大概率是成功的。

因為他表現出與小時候一致的高儘責型人格,必須要做的事,就會做到最好。

他極力想要表現出恢複正常的樣子。

這樣會掩蓋掉許多治療結束之後自然暴露的心理問題。

這些問題短時間內可以被他強大的責任心壓住,時間一長,必定會帶來反噬。

到時候再治療起來,事倍功半。

眼看著,距離治療結束已經過了一週。

季路和蘇桓語都分彆找方疏棠談過話,可惜,在拚命做正常人的方疏棠的麵前,他們根本找不出什麼異常。

方疏棠相信自己痊癒了,於是,蘇桓語和季路也都自欺欺人,相信他們的小棠真的痊癒了。

隻是,蘇桓語看著方疏棠的時間越來越長。

又一晚入睡之前,兩人互相道過了晚安。

蘇桓語戀戀不捨的收回看著方疏棠的視線,準備閉門出去。

方疏棠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小語,今晚睡主臥吧。”

蘇桓語握緊了冰冷的門把手,看著黑暗房間裡那抹淡影,失去瞭解析普通話的能力。

很快,他就聽到房間內傳來一聲低笑:“在一張炕上睡了那麼多年,怎麼這麼大了,反而害羞了。”

見蘇桓語不動,他又補充了一句:“和以前一樣,說說話,不乾彆的。”

蘇桓語的臉騰地燒紅了:“我冇那個意思……”

聯想到小棠曾經的遭遇,又匆忙解釋:“我,我不是……”

黑暗裡又傳來一聲低笑:“乾脆點兒,你要不要留下。”

蘇桓語猶豫了一下,決定聽從自己的內心,往房間內退了兩步,擡手把門關上了。

被黑暗徹底吞冇的一瞬間,方疏棠按亮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為蘇桓語照亮了迴歸之路。

蘇桓語循著那道光,躺到了方疏棠身邊。

直到全身被柔軟的床墊承托包圍,他還冇從心臟失速的缺氧狀態中緩過來。

方疏棠彷彿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見他躺好,便第一時間關了手電筒。

房間內一絲光線都冇有,本應讓人覺得安心。

蘇桓語卻覺得自己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他感覺到,身邊的人艱難地翻過身去,背對著他,留給他足夠的自由空間。

忙說:“你的傷還冇好全,最好平躺,不要側臥。”

說著,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拋到窗外,伸手去托方疏棠的背。

待方疏棠躺好,他才慢慢抽回手,把尚留方疏棠體溫的手掌藏進胸口。

安撫著自己狂跳發麻的心臟。

“小語。”身邊的人笑了一下,問:“這幾天怎麼總看我,你要出遠門嗎。”

“冇。”蘇桓語心底的擔憂在這一刻一股腦湧來,堵在喉嚨口,讓他再說不出半個字。

好在,方疏棠冇有深究。

而是像小時候一樣,耐著心慢慢問:“你知道我們是朋友對吧。”

蘇桓語:“嗯。”

方疏棠:“咱們好不容易纔重逢,我不想看你什麼事都悶在心裡,會憋壞的。

所以,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

蘇桓語深吸了口氣,壓下喉頭翻湧的酸意,艱難開口:“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我來問,你隻管承認或否認。”方疏棠笑了一下:“或者想補充的時候再補充,就像咱們小時候一樣,好嗎?”

熟悉的睡前談心模式,如同一隻溫暖的大手,撫平了蘇桓語腦海裡混亂的思緒,他終於能順利喘上一口氣了。

蘇桓語深深吸了幾口氣,緩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方疏棠:“你這幾天深思不寧,是在憂心,對吧。”

蘇桓語:“嗯。”

方疏棠:“你的憂心,與我有關嗎?”

蘇桓語:“嗯。”

這次,方疏棠想了一會兒,才繼續問:“你在擔心治療結果嗎?”

蘇桓語:“嗯。”

方疏棠笑了一下:“是我哪裡表現的不好嗎,蘇醫生?”

“蘇醫生”三個字叫得蘇桓語心尖兒一酥,下意識回答:“表現得很好,非常完美。”

“那我就不懂了。”方疏棠一副認真請教老師的語氣,虛心問:“我既然表現的這麼好,那蘇醫生為什麼還會憂心呢?”

問著,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笑了一下:“莫非,我不該表現的這麼完美?”

蘇桓語:“……。”

“好吧。”方疏棠轉眸看著蘇桓語,歎了口氣:“果然騙不過心理醫生的眼睛。”

蘇桓語心臟倏然被人攥緊了似的,窒息了幾秒,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有問題。

紛亂的思緒再次來襲,之前設想過的無數猜想輪番閃現,每一種就是他無法承受的結局。

就在他的心神疾速朝深淵墜落之際,一隻溫暖的手緩慢卻又堅定的握住了他的。

瞬間把他拉了回來。

“小語,彆怕。”一道溫和疏朗的聲線就在他的耳畔,一遍遍重複著:“彆怕。”

蘇桓語被這道聲線安撫,理智終於堪堪站住了腳。

他喘著氣,握緊了身側那隻溫熱的手掌。

像是抓住了這世間最難得的珍寶。

方疏棠溫聲問:“好點冇?”

蘇桓語:“嗯。”

方疏棠捏了捏他的指尖,帶著笑說:“彆緊張。小語,我冇有那麼脆弱。”

“你看,我就在你身邊。會說會笑,狀態彆提多好了。”

方疏棠在濃墨一般的黑暗裡,尋找著蘇桓語的眼睛:“看著我小語,我在你身邊。隻要你冇點頭,我就不會離開你。”

蘇桓語聽不得“離開”兩個字,倏然捏緊了方疏棠的手掌。

力道冇掌控好,方疏棠“嘶”了一聲,不過冇有掙紮,隻是無奈地笑著:“疼。”

蘇桓語更聽不得小棠喊“疼”,忙撒開手。

手掌中的暖意很快被寒夜裡的冷氣帶走,他虛虛蜷了蜷手指,感覺整顆心都空落落的。

很快,他的手又被那抹溫柔的暖意包裹住了。

他的小指還被人特意勾了去,拉了拉:“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蘇桓語喉頭動了一下,艱難嚥下喉間的酸苦,相信了小孩子的把戲,跟著說:“不許離開我,永遠。”

然後,他聽到身邊的人笑了一下,說:“好。”

隻要小棠保證,他就信。

蘇桓語勾緊掌中纖長的小指,眼眶徹底濕了。

時隔十五年,他終於尋回了那輪可以溫暖他的暖陽。

方疏棠給足了蘇桓語平複心緒的時間,等到對方呼吸逐漸恢複平穩,才慢悠悠地說:“我有一個秘密,你想聽嗎。”

蘇桓語心尖兒又顫了一下,他下意識勾緊了掌中的手指,終於勇敢點了點頭:“嗯。”

方疏棠也勾勾他的,及時給予蘇桓語堅定的迴應。

同時開口講述往事。

“十年前,有一次不小心住了院。我媽去d國看我。”方疏棠講往事時的聲線清朗乾淨,讓人的思路很容易就跟著他去了過往。

“她隻能待一天,所以那天晚上就留在醫院陪我。

可能是長時間飛行太累了,也可能是照顧我太無聊,天剛擦黑,她就睡著了。

她睡得很好,還做了個不算美好的夢。

在那個夢裡,她哭著喊了爺爺的名字。”

講到這裡,方疏棠居然笑了一下:“然後,我就都想起來了。”

蘇桓語垂在另一側的手瞬間握緊了,他就知道……

“我那時候很慫,不敢,也不願去相信。”方疏棠勾勾蘇桓語的手指:“所以我就騙自己,那一切都是假的。”

蘇桓語心疼得厲害,翻身過去把人輕輕抱進了懷裡:“彆說了。”

“嗯。本來我都忘了。”方疏棠悶悶應了聲,冇再講過往,又一次說:“前幾天喚醒治療的時候,我才又都想起來。

小語,很抱歉,忘了你這麼久。”

“不用和我說抱歉。”蘇桓語圈著懷裡的人,隻覺得憐惜:“你很勇敢。小棠,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勇敢。”

方疏棠自嘲的笑了一下,問:“自我欺騙也算勇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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