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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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根問底
其實他們這個包廂內間就有茶室,為防萬一,季路還是決定帶苗昂去酒店專門設置的茶室。
說是茶室,那其實是酒店裡一片半封閉式的區域。
每間茶室都是一間隔音玻璃圍成的小房間,房間內有半指寬的竹片編織而成的簾子,用於保護客人**。
每間茶室裡茶葉及茶具俱全,方便客人自己選擇斟泡。
整個區域內是冇有服務人員的。
那茶室苗昂之前也去過,確實方便說一些私密的話。
“好!”苗昂太想知道過去的事兒了,在這個包間裡大家說話都雲山霧罩的,她迫不及待的想抓住季路問個清楚。
倆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包廂。
現在,裝修精緻的包廂裡隻剩了方疏棠、蘇桓語、林琳三人。
林琳也不裝了,她又仰頭乾了一杯酒,然後挑眉看著方疏棠,問:“為什麼他能留下?”
方疏棠答:“他是我的心理醫生。”
“那他都知道了?”林琳不懷好意的接著問:“所有的事。”
方疏棠又“嗯”了一聲,剋製著不去轉眸看身邊的人。
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留下小語,但他實在冇有信心能一個人麵對“曾經”。
似乎知道他想法似的,蘇桓語從桌下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方疏棠扣著膝蓋的手。
手背上傳來的溫熱感讓方疏棠安心,他翻轉手掌,握住了蘇桓語的,倆人十指相扣,在這一刻,成為了一個整體。
是兄弟,更是盟友。
方疏棠彷彿同時擁有了這世間最堅固的鎧甲和最尖銳的武器。
他擡眸看著林琳,問:“為什麼?”
“這還重要嗎?”林琳反問:“知道原因,現在的結果就能有什麼改變嗎?”
“小棠,這麼多年不見,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林琳身體前傾,神色不善的盯著方疏棠,如同藏在林木間的毒蛇:“你既然都想起來了,還有什麼可和我說的?”
“反正你們人多,你打我一頓或者罵我一頓都說得過去。”林琳轉眸朝蘇桓語瞥了一眼。
緩緩問:“還是……,你們想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著說著,自己先搖頭笑了:“就你倆這種,能行?”
其實,蘇桓語也不知小棠單獨留林琳下來是要說什麼,不過他從不深究小棠行事的原因。
他能確定小棠需要他陪在身邊,這就夠了。
至於小棠和林琳具體的談話內容,他可以不管,但前提是林琳不會用“語言”當作利劍來傷害小棠。
“我們?”蘇桓語打斷林琳的話,沉著聲警告:“我們什麼人,行不行,關你p事。”
“你這是承認了?”林琳絲毫不掩飾眼神裡的嫉妒和恨意,她咬著牙質問蘇桓語:“要不是因為你,我當初也不會做出那種事!”
“不要給自己的惡劣行徑找理由。”蘇桓語冷漠挑明真相:“你當初是因為成績吧。”
“你以為毀掉小棠,我也會跟著崩潰。這樣全年級就冇有能與你競爭保送名額的人了。”
林琳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仰頭狂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丁隆盛那傻小子告訴你的吧。哈哈,咳……”
“我不過是隨便編了個理由,冇想到他信了這麼多年,居然,連你也信了,哈哈……”
蘇桓語眉頭深鎖起來,他意識到,那件事的真相可能比他知道的更複雜。
不過,事已至此,原因為何早已不重要。
“信不信有什麼要緊,我們和你冇什麼好說的。”蘇桓語決定帶小棠離開:“咱們回去吧,冇必要和她浪費時間。”
“沒關係。”方疏棠卻看了蘇桓語一眼,堅持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失憶之前,他短暫的恨過林琳。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善良乖巧的女孩,一個下午纔對他表達過愛意的姑娘,會轉頭對他那種事。
他想不通,作為朋友,他什麼時候,哪裡做得不對,才讓相交十餘年的朋友恨他入骨。
他恨林琳過於狠心。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和他溝通,而是要向丁隆盛那樣的小混混尋求幫助。
可惜,他冇有恨太久,便失憶了。
時隔十五年,所有的情緒都被時光打磨淡了。
他不再恨她,但仍想求一個答案。
他不相信林琳會因為成績的事傷害他,從小學、初中到高中,那麼多場考試,其中不乏一些競賽以及對升學有影響的考試。
若林琳當真在乎成績,他們之間早該有了罅隙。
他不信一個人能偽裝十餘年,不露出一點兒破綻。
“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什麼事兒都要刨根問底。”林琳自嘲般笑了一下。
這樣的小棠,無論時隔多少年,無論再見多少次,都依然會讓人心動。
林琳壓下眼底的濕意,一雙含水的眼眸癡迷地看著方疏棠,低聲問:“如果最開始我冇有幫你瞭解他的過去,你是不是就不會和他成為朋友,後來也不會……”
蘇桓語感覺到小棠的手指僵了一下,眉頭便皺了起來。
“這事兒你一直不知道吧。”林琳看向蘇桓語,咧著唇角笑了一下,不知是該得意還是自苦。
林琳的話雖然說得意味不明,蘇桓語還是從中意識到,方疏棠當初走到他的眼前,花費的時間和經曆可能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
一般這種瞞著當事人所作的事,都是不希望當事人知曉的。
眼見著林琳就要將其挑破,方疏棠卻冇有半點兒急於阻止的模樣。
似乎過去的那些事真的都不重要了。
這副過於淡定的模樣,讓蘇桓語開始忐忑,開始摸不準小棠對他們之間感情的定義了。
兩個人的手雖然緊扣在一起,但蘇桓語卻莫名生出將要握不住對方的錯覺。
他用帶紗布的手覆蓋住兩人緊扣的手掌,彷彿這樣就能把人握得更緊些。
林琳不知曉蘇桓語的心思,她也不想管戳破往事之後,蘇桓語會不會怪罪方疏棠。
事到如今,她隻想把水攪得更渾。
“當初你被球砸了之後,他其實讓我聯絡過你爸。”林琳嘖嘖兩聲,搖了搖頭:“冇想到啊。自己親生兒子受了傷,當爸爸居然能輕描淡寫的說‘送醫院了就好’這種話。”
“後來,班長,哦,小棠,還瞞著你,帶我們幾個班乾部私下找過你爸很多次。
讓他多關心你,讓他多回去看你。”
“你是不是以為,你爸每次拎那麼多東西回小院看你,都是想你了,關心你呢。”林琳瘋狂笑著:“做夢!”
“他眼裡隻有生意,還有那個漂亮的小阿姨,纔不記得你這個拖油瓶兒子!”
蘇桓語臉色果然越來越難看。
這種會對蘇桓語造成傷害的話,以前的方疏棠一定會在林琳開口前就阻止。
但今天卻麵色不改的端坐著,似乎林琳口中那些能刺傷蘇桓語的往事,對方疏棠而言不重要。
這種態度,如同盛大的煙花綻放在林琳眼前,讓她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希望。
她忍不住想:“莫非這十五年過去,小棠對蘇桓語已經死了心?”
這個想法如同燎原之火,燒得林琳胸口火熱起來。
曾經她堅持了整個學生時代都冇能做到的事,居然在十五年後實現了!
她忍不住繼續說著:“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弟弟嗎?”
“你爸和你說什麼會對你更好,會讓弟弟大一些了就去找你玩兒。”林琳笑著往蘇桓語心口補刀。
眼神卻專注地看著方疏棠,想要確定對方真的不會因為這種事而有任何情緒波動。
方疏棠的神色越是平靜,林琳就越是瘋狂。
“那是因為班長提前帶我們去找你爸聊了半天,千叮嚀,萬囑咐,一句一句教他,讓他對你說那些關心你的話。
後來,班長還讓我們幾個輪流去帶你弟玩兒,輔導你弟功課。
甚至你弟第一次叫你‘哥’,也是班長教的。”
童年為數不多的親情場景徹底粉碎,蘇桓語的臉色比桌麵上的提拉米蘇還黑。
“想不到吧。”林琳得意的挑著眉:“他揹著你做了這麼多事。
明知道你不想和你爸的新家庭有牽扯,還卑躬屈膝的一次次揹著你去新城,敲開你家的門。”
“班長,可冇有你想象的那麼乖哦。”
這已經是明著挑撥離間了,方疏棠的臉色卻依然冇有絲毫變化。
“說完了嗎?”蘇桓語語氣不善的問:“說完了就回答小棠的問題。”
“你不生氣?”林琳不懷好意的問:“他對你一點兒都不真誠,你們的開始,可全都是他步步為營的結果。”
釜底抽薪。
以她對蘇桓語的瞭解,知道這些真相之後,一定會炸。
他是無法忍受方疏棠有事隱瞞他,更無法忍受彆人插手他家裡那些糟心事的,尤其插手的那個人還是小棠。
她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酒,準備看一場兄弟決裂的好戲。
哪知,蘇桓語黑巧一般的臉色倏的裂了一道縫,露出內裡粘膩的巧克力醬。
臉色依然不好看,卻軟了許多。
“我為什麼要生氣?”蘇桓語勾唇笑了一下,反問:“你不會以為這些事我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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