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高一離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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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離彆
“但願吧。”蔣韜搖著頭說:“換位思考,若我是季叔,一定不會把女兒嫁給像我這樣的人家。
雖然出身差不多,但能看出季叔從冇虧待過小亭和小路兩個。
人家捧在掌心長大的女兒,後半生憑什麼要陪我吃苦呢。”
“可是你對亭姐好啊。”方疏棠說:“就算日子苦一點,但隻要兩個人彼此陪伴支援,總會變好的。”
“不說這些了。”蔣韜問:“你們馬上就高二了,住校的東西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都備好了。”方疏棠說:“反正我倆離家近,有啥需要的就給家裡打電話。”
“聽小亭說你倆都報的理。”蔣韜笑著說:“報理科好,比文科就業麵廣。不像我和小亭,除了設計什麼都不懂。”
“韜哥,你說在縣裡找了工作,也是設計嗎?”方疏棠問:“我怎麼不知道縣裡還有設計單位呢。”
“不是的。其實,你們這縣城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比起我們那邊要好很多。”蔣韜搖頭:“就算是這樣,縣裡也找不到我們對口的工作。
我和小亭要想找到專業對口,各方麵待遇都不錯的工作,隻能去那幾個大城市。
這就是選錯專業的後果。”
“亭姐是從小喜歡畫畫,所以學的設計。”方疏棠問:“你也是嗎?”
“是,從小就喜歡。”蔣韜說:“我和小亭不一樣,學習繪畫太貴,她有季叔支援。我家裡供不起,隻能自己學。
後來終於考到了美術學院,就自己打零工買繪畫用品。
那時候,我就注意到班裡也有個女孩子在勤工儉學,就是小亭。
可惜,那時候小亭一心紮在學習和工作裡,根本冇有多餘的精力交朋友。
我和她搭過幾次話,她卻完全記不住我。”
說到過去,蔣韜總是帶著笑:“那時候我就在想,小亭是對的。我們是學生,就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所以,我也收了不該有的心思,專心學習、打工。
直到後來,機緣巧合和小亭進了同一家公司。
我那時候就在想,這是什麼樣的緣分呢。
s市那麼多的企業,一年有那麼多的畢業生。偏偏我和小亭就進了同一家公司。
後來因為各種事兒,我們終於成了朋友。
在正式確定關係之前,我很糾結。
其實一直到現在,我也很糾結。
我很確定,我喜歡她。可是,我又清楚的知道,我不該拖累她。”
說到這裡,蔣韜突然止住了話頭說:“你們還小,不該和你們說這些。真希望你們日後不必經曆我們這樣的事。”
希望總是美好的,可是這世間之事又怎麼會總是如人意呢。
在那時候的蘇桓語心裡,他和方疏棠的“以後”還冇開始,就已經比常人更為艱難了。
季婷和蔣韜的事無論有怎樣的結局,蘇桓語和方疏棠當時也已經無力繼續關注了。
他們在盛夏結束的時節,正式開啟了高二學習生涯。
進入高二的的繼續擔任理科尖子班班長。
在正式進入新班級之前,厲嶸橋組織了最後一場班會。
班會上,大家為即將進入文科班的同學舉行了歡送儀式,儀式的主題隻有一個,尖子班永遠是大家的家,離開的每個人都要常回來看看。
每個要離開的同學都上台說了說現在的感受,絕大部分都在訴說著不捨。
這種前途和情誼隻能二選一的無奈,讓所有人動容,甚至有心思敏感的女生忍不住哭了。
厲嶸橋分明也紅著眼,卻笑著說:“都忍住啊,一會兒咱們去拍張合影。”
這話一出口,再想哭的女生,也不得不忍住眼淚了。
她們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麵,留給這個班集體。
“就是,彆都那麼悲觀麼。”武聰嘻嘻哈哈的站起身:“咱們都在一個校區,肯定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我可告你們啊,就算去了文科班,也不能放鬆,更得好好學!
考試成績還是要進行全校排名公示的,要是到時候你們誰敢退步,丟了咱尖子班的臉,我武聰可饒不了你們啊!”
“你可拉倒吧。”一個忍著抽泣的女生弱弱的說:“最可能給咱班丟臉的也就你了吧。”
“就是,你才得好好努力呢。”另一個要離開的男生說:“彆到時候讓我們在外頭說起你覺得丟人。”
“說什麼呢你們。”武聰不樂意了:“班長我現在好歹全校前三十,哪兒就丟你們的人了。”
“也就這麼說,我們纔不指望你。”那個平複抽泣的女生紅著臉說:“我們有兩個校草學霸呢。”
可以想象,單憑和兩位校草學霸同過班這一點,去了文科班,也一定會被其他女同學追捧著打探訊息的。
“有誰都行。”武聰笑著擺擺手:“知道你們不會被排擠我們也能放心了。
總之,遇到什麼委屈隨時回來。
咱尖子班除了成績拔尖,還有就是男生多。有我們在,你們在一中就不能給彆人欺負了去,是不是啊兄弟們!”
“那必須的啊!”留在班裡的男生紛紛附和:“以後有冇有事都常回來,咱尖子班的大門永遠朝你們大開著!”
有武聰這樣的活寶在,尖子班的氛圍永遠積極向上,不用人操心。
厲嶸橋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起身招呼大家:“走,去操場拍照!”
大家初相識就是在操場,進行軍訓的時候。
冇想到離彆的時候,依舊是在老地方。
那時候,高一新生還冇開學。
鋪陳著暖色夕陽的一中塑膠操場,顯得寂靜又空曠。
厲嶸橋約好的攝影師已經在觀賽台前安置好了三腳架,鏡頭正對著曾經蘇桓語、方疏棠和厲嶸橋一起看比賽的地方。
身邊的同學們三三兩兩的低聲說著話,話題大都與高一那場校運會有關。
誰都冇想到,大家以一場“你死我活”的競技方式相識,卻在已經成為並肩戰鬥的戰友時,因為“不同跑道”而分開。
即將定格的,是他們不得不離彆的此刻,快門按下之後,他們將麵臨漫長無期的離彆。
大家都懷揣著珍惜此刻的心境,與關係最好的朋友並肩站在一起,對不遠處的鏡頭露出了最誠摯的笑容。
照片裡,厲嶸橋左手邊站著攬著他肩膀的武聰,右手邊是他的課代表蘇桓語和最得意的學生方疏棠。
照片洗出來之後,他們的名字將被永遠印在一起。
拍照結束之後,大家依依不捨的告彆。
有人結伴去操場散步、有人相約去食堂吃飯、也有人回到教室,在自己的老座位裡發呆。
厲嶸橋去送攝影師之前,告訴方疏棠和蘇桓語在操場等他回來。
倆人直接坐在了看台上,目送同學們一個個遠去。
“以後還會再見的。”蘇桓語垂眸說:“到時候我陪你去看他們。”
方疏棠笑著歎了口氣:“好啊。”
從小到大,他們一起麵對過許多場離彆。
小學畢業時如此,初中畢業時如此,現在又是如此。
無論大家此刻有多麼不捨,一旦分開,絕大部分人,從今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離彆這種東西,夾雜了太多複雜因素,而回頭,往往需要莫大的勇氣。
離開之後,過得不如現在好,會不好意思回來;而過得比現在好,壓根就想不到要回來。
所以,留在原地的人,註定等不到離開之人回頭。
今天方疏棠格外沉默。
蘇桓語注意到,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那些即將離開的人。
方疏棠是這樣的,雖然不是班長,但那份牽掛班級的責任心並冇有少半分。
哪怕不再見麵,他也希望所有人都好。
甚至如果有人回來求助,他也一定會挺身而出,為這些老同學撐腰。
這是他這些年從不敢輕易懈怠,一直將成績穩定在年級第一的原因。
在以成績論英雄的學校,隻有自己先成為英雄,纔有能力守護彆人。
校草也好,學霸也罷,方疏棠不介意成為同學們麵對新環境時的背景和倚仗。
方疏棠不介意,蘇桓語就更不介意。
他唯一介意的,就是這份離彆在方疏棠心底劃下的傷口。
小學畢業的時候,方疏棠還會經常把老同學掛在嘴邊,甚至主動給那些人寫信。
可惜,收到的回信越來越少。
於是初中畢業的時候,他隻認真在同學錄裡寫下聯絡方式,以及對對方的祝福。
偶爾還會說起舊人,隻是不敢再翻開那本沉甸甸的同學錄。
現在,一些人甚至不好意思主動來跟方疏棠道彆,他們隻來得及拍一張合照,就倉促離開。
方疏棠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卻格外沉默。
重情的人就是如此,更容易被傷害,那些留在方疏棠心底看不見的傷口,纔是蘇桓語最擔心的。
每每夜深人靜,他想起媽媽離開的背影時,都會覺得心臟絞痛——胸膛裡最脆弱的器官,向全身每一個角落傳遞著令人痛不欲生的信號。
他心底隻有這一道傷,痛起來就如此難熬,所以,他不敢去想象方疏棠的感受。
蘇桓語起身,往前挪了一小步,擋住了打在方疏棠眼前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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