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經雨 住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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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生活
方疏棠擡頭朝他笑了一下。
倆人就這麼一坐一站,過了一會兒,方疏棠才問:“小語,你會一直這樣陪著我吧。”
蘇桓語點頭:“嗯。”
“真好。”方疏棠笑歎著:“這麼多年,身邊的人來來去去。
但隻要一扭頭,就能看到你。
你一直在,這種感覺真好。”
“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一直陪著你。”蘇桓語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你就算趕我,我也會死皮賴臉爭取一下。”
蘇桓語為人刻板,不是會說俏皮話的人。此刻他想多說點兒話,引方疏棠開心。
果然,方疏棠“噗嗤”一聲笑了,擡眸看著蘇桓語:“你還會死皮賴臉呢,我不信。”
“我會的。”蘇桓語認真說。
在陪伴方疏棠這件事上,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每天都想什麼呢。”方疏棠搖頭笑著:“我怎麼會趕你走呢。
再說,你都是大人了。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想在誰身邊就在誰身邊。還有誰能強迫得了你不成。”
“你能。”蘇桓語卻說。
如果方疏棠堅持趕他走,他會死皮賴臉堅持,但最終,一定是捨不得讓對方為難的。
方疏棠以為蘇桓語在開玩笑,冇有當真。
也開玩笑般說:“原來在你眼裡,我是這麼霸道的人呢。”
這時候,厲嶸橋回來了。
年輕的班主任臉上還帶著與同學們打招呼時留下的笑意。
他三兩步跨上台階,像一年前那樣,直接坐在方疏棠身側,問:“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小語他覺得我霸道呢。”方疏棠告狀:“老師,快給他講講‘霸道’的定義。”
“都高二了,還想著讓老師上課可不行。”厲嶸橋笑著:“再說了,我的課代表要是連‘霸道’的定義都不知道,乾脆直接打回小學去,再學幾年。”
聞言,蘇桓語一板一眼的開始背書:“‘霸道’,古時指以武力、刑法、權勢等統治天下的政策;還有一解是指做事專橫。”
厲嶸橋與方疏棠對視一眼,雙雙笑出聲來。
笑夠了,厲嶸橋才輕咳兩聲,說:“讓你們留下,是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厲嶸橋說得認真,蘇桓語和方疏棠都看向他。
“我要離開一中了。”厲嶸橋說:“去鄉鎮中學教書,校長已經同意了。”
蘇桓語:“……。”
“這麼突然,為什麼?”方疏棠問:“您這樣的資質,去鎮中學豈不是屈才?”
“我愛人在那邊支教。”厲嶸橋笑了一下:“當年我們畢業的時候,他選擇了下鄉支教,而我選擇了錦繡前程。
一晃眼這麼年過去了,我開始意識到,再如何錦繡的前程,都不如在他身邊。
況且,他是對的。
一中的優秀教師很多,不缺我一個。而鄉鎮學校教師資源匱乏,很多有天賦的孩子,都因為冇有遇到好老師,輕易放棄了學途。
所以,我做這個決定,一方麵原因是想回到他身邊,另一個原因就是鄉鎮更需要我。”
厲嶸橋這番話,有私心也有公理,讓人連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蘇桓語和方疏棠都沉默下來。
過了很久,直到夕陽光線即將在操場邊緣消失,厲嶸橋才說:“我會常給你們寫信的。”
“隻寫信可不夠。”方疏棠悶聲說:“您得常回來看我們,帶著您的愛人。”
“好啊。”厲嶸橋搖頭笑著:“我常回來可以,但他那個人啊,不想讓彆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所以,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啊?”方疏棠問:“怎麼……”
蘇桓語也不解的看著厲嶸橋。
他們都以為,厲嶸橋這次到鄉鎮,會與他的愛人很快成婚呢。
“我們的關係,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厲嶸橋無奈笑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定請你們吃喜糖。”
這話說的,就像是“那一天”非常遙不可及似的。
倆人都看著自己的老師。
厲嶸橋這個人,生得俊俏,濃眉大眼的,人又有才。無論從外貌還是內在分析,都不該是情路坎坷的人。
一個能讓厲嶸橋如此患得患失之人,究竟該是何般模樣。
方疏棠若有所思的問:“她一定非常優秀吧。”
“嗯,非常優秀。”厲嶸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給你們推薦部電影,片子講述了一種全新的愛情,拓展了人們對愛情的定義邊界。
看完,你們可能就明白我和他的感情了。
答應老師,這部片子必須等你們高中畢業之後再看。”
方疏棠和蘇桓語異口同聲:“好。”
那個時候,蘇桓語隻是記住了那個聽起來很唯美的電影名——《椴卑山》。
他計劃,畢業之後就帶方疏棠一起去看。
冇有人能輕易探知以後,對那時候剛剛送彆恩師的方疏棠和蘇桓語來講,在正式進入新城校區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劃分宿舍。
尖子班的宿舍都是四人間,按照人數劃分完畢之後,有一間是三人住。
武聰利用特權,把蘇桓語、方疏棠和他分到了三人間。
馬上就要前往新城校區辦理入住,在環境陌生,能和熟識的人住在一起最好不過。
學校給學生們入住新城校區預留了一整天的時間,方便住在舊校區的學生們打包東西,搬家。
蘇桓語和方疏棠住宿用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他們一人拎了個編織袋。堅持不要方爺爺送,結伴去坐公交車。
縣城唯一一路公交車罕見爆滿,倆人等足足三趟車才勉強擠上去。
公交車不大的車廂裡,都是拎著各種生活物品的高中生。
大部分學生身邊都緊跟著兩位滿頭大汗的家長,像蘇桓語和方疏棠這樣自己出行的很少見。
匠州當地的孩子都是第一次離家住宿,家長隻有親自把孩子安置好了才能放心。
蘇桓語他們是不想折騰爺爺奶奶,他倆從小就相互照顧著長大,現在不過是換個睡覺的地方,冇什麼可操心的。
車行至瓏興塔廣場,武聰也拎著大包小包擠了上去。
見到蘇桓語二人,笑開了花,大聲嚷嚷著:“好巧啊!再往裡擠擠,我這後背都快被車門夾住了!”
武聰這樣單打獨鬥的,是父母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的。
都是即將成年的大男孩,冇那麼矯情。
在武聰看來,能和好哥們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
公交車慢慢悠悠,在路上晃盪了半個小時,終於把一車人載到了一中新城校區門口。
新城校區位於新城郊區,圍牆是一米高的石牆加一米高的尖銳鐵柵欄。透過鐵柵欄,能看到一大片楊樹林。
這個季節,楊樹林枝葉繁茂,蔥蔥鬱鬱遮擋著人們的視線,一時間,竟看不到校內有任何建築。
武聰把裝著被褥的袋子甩到肩膀上,指著靠北的一片林子:“咱們就住在那邊!跟我走!”
蘇桓語和方疏棠跟著武聰進入校門,徑直穿過樹林,抵達了一棟外牆刷著赭紅色油漆的六層小樓。
小樓的窗外都裝著不鏽鋼的窗柵,透過窗柵,能看到一些陽台上掛著晾曬的藍白色校服,那些都是已經在此居住一年時間的高三生。
武聰指著三樓靠邊的一間屋子說:“未來兩年咱們就住那兒,位置是偏了點兒,但勝在清淨。
哥們兒我可是精心挑選過的,怎麼樣,還合兩位的心意吧。”
“辛苦小聰同學。”方疏棠仰頭看著三樓窗外那株柳樹:“風景也不錯,甚好。”
“不敢當!”武聰嘿嘿笑著:“全班也就你倆肯陪我吃這苦了。”
在每寸空間都被合理利用的學校,宿舍分配就算一個班住不滿一間,也會與彆班的同學進行拚宿,所以,能留出一個三人間就是奇蹟。
這份奇蹟之所以降臨在他們頭上,不是因為蘇桓語和方疏棠的成績有多優秀,僅僅是因為宿舍的硬性條件有些差。
倆人跟著武聰穿行過擁擠簡陋的樓道,打開刷著淡綠色油漆的木門,瞬間就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濕冷之氣。
在氣候乾燥的北方,怕是在恐怖片裡,才能見到這樣一間潮濕陰冷的屋子。
把邊的屋子本來就冷,窗外還有一株大柳樹。
柳樹枝丫嚴嚴實實遮擋著窗戶,縱然是在陽光正盛的中午,也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氣息。
如果讓蘇桓語後來結識的半仙周臨觀來看,一定會皺眉說一句:“極陰之地,不適合久居。
久居於此,會影響屋內人的運勢。非但傷己,還會痛失所愛。”
可惜,那時候蘇桓語還不認識蒙時,隻本能覺得不舒服。
他站在門口猶豫的時候,武聰已經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進去。
他轉身朝門外的蘇桓語和方疏棠招手:“來,你們先選!”
放眼望去,不大的房間內,並排擠放著兩架鐵質上下床。
可能是校方也覺得靠近外牆實在太冷,所以才把兩張床都放在靠近內牆的一側。
武聰見倆人不動,臉上洋溢的笑意幾乎要凝固了。
蘇桓語懷疑,若非他手上正拎著東西,這會兒就要習慣性撓頭了。
方疏棠笑了一下,率先一步走了進去,順手開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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