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不自知 大姐姐
大姐姐
時間一晃,十幾日已經過去。
葉蓁一行已經到了代州。
代州北去四十裡,便是雁門關,曾經大禹西北的門戶。
如今西北九州已經收複,此地便成了大禹的第二道防線。
代州城沒什麼變化,葉蓁自幼在這裡長大。
唯一的變化就是曾經的將軍府已經換了主人,不再是她們一家。
葉蓁無暇閒逛,將護衛安頓好,僅帶著行言和漁樵二人驅馬到了方田巷譚家宅邸。
下馬走近,便聽見院中呼呼喝喝,還有刀槍碰撞發出的“錚錚”聲,以及時不時的叫“好”聲。
葉蓁走至大門前,行言正要狗腿地去叫門,卻發現門一推就開了,院中聲音聽得更加清楚。
行言轉身朝葉蓁道:“夫人,可要小的先進去瞧瞧?”
葉蓁:“一起進去吧!”
三人便一起進了宅子。
繞過影壁,就見男女老幼站在廊下,目不轉睛地看著院中的兩人比武。
三人還沒站定,就見一杆長槍淩空朝葉蓁飛了過來,與槍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喝問:“什麼人!”
行言眼急手快地將葉蓁推開,漁樵則立時跳起,長腿一踢,那杆長槍便落了地。
院中安靜下來,所有人齊齊朝葉蓁三人望去。
行言正要端出一副笑臉解釋一翻,就聽一聲興奮的“四妹妹”!
葉蓁循聲看去,就見大姐姐小跑著奔了過來,臉上難掩笑意,拉起她的手轉著圈上下打量。
院中其他人這才知道,來人竟是葉將軍的小女兒,夫人的四妹妹,那個曾經扮成小郎君跟著兄長去軍營操練的女娃娃。
譚家夫婦和兒子譚遠瀟也走了過來,一塊過來的還有兩個男娃娃。
葉宜打量夠了,捏了捏妹妹的臉頰,依舊興奮道:“怎麼這時候來了?二弟也過來了?”
漁樵曾是葉綏的下屬,漁樵來了,葉綏也可能過來了。
葉蓁揉了揉自己的臉,道:“沒有,就我和幾個護衛快馬加鞭先過來了,青芷和青糖乘馬車過來,過幾日便到。”
回完姐姐的問話,這才同譚家人見禮:“譚伯伯,譚伯母,姐夫。”
然後又低頭朝一大一小兩個男娃娃看去。
男娃娃跟在葉宜身邊,也正仰著頭看她。
葉蓁蹲下身來,像大姐姐捏她臉一樣捏了捏二人的臉,笑著問大一點男娃娃:“睿哥兒還記得我?”
睿哥兒搖了搖頭,卻脆生生地叫了聲:“四姨母。”
小一點的男娃娃見哥哥叫人,也跟著口齒不清地叫了聲“四姨母”。
葉蓁驚訝:“你們不認得我,怎麼知道我是四姨母?”
睿哥兒咧嘴笑道:“阿孃經常給我和文哥兒講二舅舅和四姨母的事,剛剛阿孃叫你四妹妹,你自然就是我和文哥兒的四姨母了。”
葉蓁又捏了捏二人的臉,朝行言和漁樵招了招手。
二人見狀立即將身上背的羊皮包拿了下來,遞到葉蓁麵前。
葉蓁將兩隻羊皮包開啟,裡麵裝了滿滿當當小孩子的物件。
睿哥兒和文哥兒見到眼睛都亮了亮,卻沒有動,仰頭朝葉宜看了看,得到同意才乖乖巧巧地蹲下身來,一件一件拿出玩了起來。
譚母張氏見狀無奈笑道:“行了,讓兄弟倆在這玩吧,宜兒快帶著四姑娘梳洗梳洗,晚些時候給四姑娘接風洗塵。”
葉宜笑著應了一聲,譚遠瀟也安排人帶著行言和漁樵去淨麵歇息。
葉宜帶著葉蓁一路去了內宅,將正院旁邊的東跨院收拾了出來,又把身邊的丫鬟織煙派了過來,讓她這幾日先跟著四妹妹。
從進門到現在,葉蓁能感受到,譚家和韓家不同,大姐姐也沒落到三姐姐那樣的境況,這讓她安心許多。
但究竟如何,還是要旁敲側擊一下才知道。
葉蓁迅速地沐浴梳洗了一翻,換了身女子裝扮,從東跨院出來去了正房。
葉宜和婆母張氏正盯著廚房今晚的晚膳,見葉蓁過來,張氏便將葉宜推出了廚房,讓她去陪著妹妹去。
葉宜笑笑從廚房出來,帶著葉蓁又回了東跨院,將丫鬟打發了出去,姐妹二人便一起躺在了架子床上,說起了話。
不用葉宜問,葉蓁便將二哥和三姐姐的事一一說了出來,還有她的夢境。
葉宜聽後麵色沉重,先問道:“三妹妹現在如何了?”
葉蓁:“三姐姐說她對韓嶽已經沒什麼情誼了,現在在宮裡陪著姑母。”
葉宜沉默地望著床幔。
葉蓁輕聲問道:“大姐姐你呢?姐夫對你好嗎?譚家對你好嗎?”
葉宜回神,笑笑:“譚家和韓家可不一樣,譚家習武起家,從公爹到婆母,再到你大姐夫,都是性子爽直的人,並且……你大姐夫對我很好。”
葉宜說完,臉頰微微紅了紅。
葉蓁見此,徹底放下心來。
大姐姐和大姐夫成親六年,大姐姐提到大姐夫還會微微害羞,想來二人的日子也是蜜裡調油,和剛成親時一般無二。
看來上輩子大姐姐有譚家護著,比三姐姐好上許多。
葉宜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等臉色恢複如常才問道:“你那個夢……”
葉蓁偏頭看著大姐姐,等著她說下去。
葉宜:“其實你們回京後,京中陸陸續續派了不少副將過來,用來牽製主將決策,原來那些跟著父親收複九州的將領,幾乎都已經被架空……”
葉蓁想到了什麼,支起身子:“所以譚伯伯和大姐夫……”
葉宜沉默地點了點頭。
西北九州收複後,京中便派人接管了九州事務,但也僅限於對州縣賦稅、刑名、教化這些民生事務的接管,卻從未派人接管過兵權。
同樣的,原來在雁門關駐守的將領則帶兵去了雲州、朔州等邊關重地,等閒是不會回來代州,甚至許多將領在雲州、朔州賃了宅子,將妻兒接了過去。
此時,譚義和譚遠瀟卻在代州,恐怕不僅僅是被架空這麼簡單。
葉蓁坐起身:“大姐姐可知道京中都派了哪些人過來?”
葉宜一聽便明白了,也坐了起來:“你是說……這些人極可能是劉貴妃和二皇子他們派來的?”
葉蓁沉重地點了點頭:“夢裡,爹爹被誣陷通敵謀反回京後,不到半個月,邊將的聯名奏疏就送到了京城,一致作證爹爹據城以守,畏敵怯戰……大姐姐,和爹爹出生入死收複九州的將士們難道還不知爹爹是什麼樣的人嗎?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邊關將領已經不是跟著爹爹出生入死的那批人了。”
姐妹二人沉默下來。
良久,葉蓁才複又開口:“不能讓這些人掌管統兵權,樞密院如今是劉貴妃父親劉史把持,調兵權已經在他們手裡,若是兵部再……”
葉蓁說到這裡忽地一頓。
葉宜接道:“若是兵部再有劉貴妃和二皇子的人,那整個大禹的兵權便儘數握在了他們手裡。”
葉蓁卻笑了笑:“我好像知道二哥為什麼要自請去兵部了。”
葉宜驚訝:“二弟要去兵部?”
隨即反應了過來,二弟手臂假裝廢了,自然不能再繼續在殿前司,去兵部倒是正好。
葉蓁見大姐姐反應了過來,又笑了笑,問:“大姐姐,譚伯伯和姐夫可想去京城?”
葉宜再次驚訝:“去京城?”
葉蓁鄭重點了點頭:“譚伯伯曾是爹爹的副將,如今又和咱們家是姻親,在劉貴妃和二皇子眼裡,他就是咱們國公府這邊的人,隻要還在西北,譚伯伯和姐夫就不會被重用。”
葉宜思索了片刻,道:“等晚膳後我同你姐夫商議一下。”
葉蓁又強調夢境一事勿要說與彆人,葉宜表示知曉。
沒多一會兒,織煙便進來傳話:“夫人,四姑娘,晚膳好了,老夫人讓您帶四姑娘過去。”
姐妹二人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便出了東跨院朝膳廳走去。
路上正好碰到譚遠瀟帶著睿哥兒和文哥兒過來。
兩兄弟一人手裡拿著木雕小馬,一人手裡拿著木雕戰車,正來回比劃,譚遠瀟則適時地提醒兩兄弟彆摔著。
兩兄弟正比劃的來勁,看見阿孃過來,睿哥兒率先跑了過去,文哥也不甘落後,哪怕小腿不長,也加快倒騰,直到一左一右抱住葉宜的腿,親親熱熱地叫起了“阿孃”。
葉蓁叫了聲“大姐夫”,譚遠瀟回了聲“四妹妹”,便將目光望向了葉宜,眼中漫出笑意。
葉蓁見此嘴角也輕輕彎起。
葉宜則笑著與譚遠瀟視線碰了碰,便摸了摸兩兄弟的頭,道:“光知道叫阿孃,怎麼不叫四姨母?你們手裡拿的木雕可都是四姨母送的。”
兩兄弟仰起頭,疑惑地找來找去。
三個大人忽然想到,葉蓁換了裙裳發髻,不再是男子裝扮,兩個小兒可能沒認出來。
三人忍俊不禁地笑了。
葉蓁蹲下身來,道:“我就是四姨母呀!”
兩個男娃娃聽見眼睛忽地睜大。
葉宜也蹲了下來,笑道:“四姨母不過換了身衣裳就不認識了?”
兩個娃娃雙雙搖了搖頭,文哥兒咬字不清道:“這個四姨母,好看。”
三個大人又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張氏聽見院中的動靜,從膳廳出來,見幾人都來了,催著幾人快去淨手好用晚膳。
終於,一家人在膳廳落了座。
譚家人都習武,性子爽直,家中也沒那麼多規矩,即便用膳也隨性自在,加上兩個小娃娃,一頓飯吃的熱熱鬨鬨其樂融融。
飯畢,一家人又一起說了會兒話方纔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