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安渡 霧隱峽伏擊·劍魔初契
霧隱峽伏擊·劍魔初契
晨霧像一塊厚重的白紗,將霧隱峽整個裹住,連兩側直插雲霄的峭壁都隻露出模糊的輪廓。崖壁上垂著的乾枯藤蔓,在風中輕輕晃蕩,藤蔓末梢的尖刺泛著冷光,像無數隻懸在半空的鬼爪,隨時要撲下來抓人。穀底的碎石路被霧浸得濕滑,每走一步都能聽到碎石與鞋底摩擦的“沙沙”聲,混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從峽穀深處飄來,嗆得人鼻腔發澀。
江辭走在隊伍中間,魔刃斜挎在腰間,黑色的刃鞘上刻著繁複的魔紋,在霧中泛著淡淡的玄光。他的腳步很輕,卻每一步都踩得極穩,目光時不時掃過兩側的崖壁——這峽穀太窄,最寬處也隻能容三個人並排走,一旦有埋伏,根本無處可躲。他總覺得後頸發緊,像有雙眼睛藏在崖壁的縫隙裡,正死死盯著他,那是常年在生死邊緣掙紮養成的直覺,從不會錯。
“小心點。”
謝江安的聲音突然在身側響起,打斷了江辭的思緒。江辭轉頭,看到謝江安騎著那匹通體雪白的仙馬,馬鬃上還沾著晨露,順著鬃毛滴落在碎石上,暈開一小片濕痕。謝江安穿著一身銀白色的常服,領口處繡著細密的雲紋,被霧打濕的布料貼在肩頭,勾勒出挺拔的肩線。他的目光落在崖壁那些深不見底的縫隙上,眉頭微蹙,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這峽穀兩側的崖壁縫隙太多,足夠藏下數十隻鬼屍,讓士兵們把盾牌舉起來,彆掉以輕心。”
江辭點了點頭,剛要擡手傳令,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嗬嗬”的怪響——那聲音像是破風箱在拉扯,嘶啞又渾濁,順著霧氣往下飄,聽得人頭皮發麻。緊接著,十幾道青黑色的影子從崖壁縫隙裡猛地跳下來,帶起的碎石砸在地上,發出“劈啪”的聲響。
是鬼屍!
那些鬼屍渾身麵板潰爛,青黑色的腐肉下露出森白的骨頭,空洞的眼眶裡泛著幽綠色的光,像兩團跳動的鬼火。它們的指甲又尖又長,泛著黑紫色的毒光,朝著隊伍最前麵的幾個年輕士兵抓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有埋伏!”
謝江安的反應快得驚人,話音未落,他已經猛地拔出腰間的淩霄劍。金色的劍光瞬間劃破晨霧,像一道劈開黑暗的閃電,直劈向最前麵那隻撲向士兵的鬼屍。“嗤啦”一聲脆響,那鬼屍被一劍從頭頂劈到腰間,黑褐色的屍血噴濺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落在碎石上的屍塊還在微微抽搐,卻很快就失去了動靜。
江辭也沒慢半分,他幾乎是和謝江安同時拔出魔刃,玄色的魔氣從刃身湧出,像一層流動的黑霧,裹住了整個刀刃。看到一隻鬼屍繞到側麵,朝著一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年輕魔人撲去,江辭腳尖點地,縱身一躍,像一隻展翅的黑鷹,擋在了那魔人麵前。魔刃橫掃,帶著凜冽的風聲,“哢嚓”一聲,將那隻鬼屍攔腰斬斷,斷成兩截的屍身在地上滾了幾圈,很快就被魔氣腐蝕成一灘黑水。
“按之前的部署!”江辭高聲喊道,聲音透過霧氣傳遍整個峽穀,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仙箭營隨我上崖壁,清理縫隙裡的鬼屍!魔鐵營舉盾列陣,守住穀底,彆讓鬼屍突破防線!”
仙箭營的士兵立刻行動,他們背著長弓,踩著崖壁上凸起的石塊和垂落的藤蔓,像猿猴一樣往上爬。箭矢搭在弓弦上,箭頭淬著能克製屍氣的“破屍粉”,對準崖壁縫隙裡探出來的鬼屍頭顱,“咻咻”幾聲,箭無虛發,每一支箭都能精準射中鬼屍的眼眶——那裡是普通鬼屍的弱點,一旦被射中,屍體會瞬間失去活力。
魔鐵營的魔人則迅速舉起魔鐵盾,盾牌是用魔界特有的玄鐵打造的,堅硬無比,還能隔絕屍氣。他們排成三排盾牆,將穀底堵得嚴嚴實實,鬼屍撲上來時,撞在盾牌上,發出“咚咚”的巨響,卻始終無法突破。
謝江安騎著仙馬,在盾牆後方來回穿梭,淩霄劍的金光在霧中不斷閃爍,每一次揮劍,都能帶走一隻鬼屍的性命。有兩隻鬼屍繞過盾牆側麵,朝著後方的醫護兵撲去,謝江安眼角的餘光瞥見,立刻勒轉馬頭,仙馬發出一聲嘶鳴,前蹄擡起,踹飛了一隻鬼屍。緊接著,他手中的淩霄劍反手一挑,劍尖精準地刺穿了另一隻鬼屍的心臟,那鬼屍晃了晃,轟然倒地,化為一灘黑水。
江辭在崖壁上清理完最後一隻鬼屍,翻身跳回穀底時,剛好看到這一幕。他愣了一下——以前總聽魔界的人說,謝江安是個冷酷無情的仙帝,眼裡隻有仙界的安危,可此刻,謝江安護著的,分明是魔界的醫護兵。
他沒來得及細想,就看到謝江安朝著他的方向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跟上。江辭立刻會意,握緊魔刃跟了上去。兩人一左一右,沿著盾牆內側往前走,謝江安的淩霄劍負責正麵劈砍,金色的劍光能輕易劈開鬼屍的軀體;江辭的魔刃則負責補刀,玄色的魔氣能徹底腐蝕鬼屍的殘軀,不讓它們有機會再次爬起來。
有一隻鬼屍被謝江安一劍劈成兩半,上半身卻還在地上蠕動,朝著一個士兵的腳踝抓去。江辭立刻上前,魔刃往下一刺,魔氣順著刀刃湧入鬼屍體內,那鬼屍瞬間停止了蠕動,很快就化為一灘黑水。士兵感激地看了江辭一眼,連忙舉起盾牌,繼續守住防線。
兩人配合得無比默契,彷彿不是隔了五百年仇怨的敵人,而是並肩作戰了多年的戰友。江辭甚至能預判謝江安的出劍方向,提前守住謝江安的側麵;謝江安也能察覺到江辭的魔氣走向,在他魔氣稍弱時,主動擋在他身前,為他爭取換氣的時間。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嘶吼聲突然從峽穀深處傳來——那聲音比之前的鬼屍嘶吼更刺耳,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江辭心裡一緊,擡頭望去,隻見一隻比普通鬼屍高了近一倍的二階鬼屍,正從峽穀深處的霧裡衝出來。它的麵板泛著暗青色的光,像鐵塊一樣堅硬,空洞的眼眶裡的幽綠光更盛,嘴裡還滴著黑紫色的毒液,朝著江辭的後背俯衝而來!
江辭正專注於前麵一隻鬼屍,沒察覺到身後的危險。謝江安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隻二階鬼屍,心臟猛地一縮,想也沒想,立刻勒轉馬頭,仙馬的速度快得驚人,瞬間就擋在了江辭身後。
“小心!”
謝江安的聲音剛落,二階鬼屍的尖爪已經撲到了麵前。他手中的淩霄劍反手一揮,帶著金色的仙力,“嗤啦”一聲,精準地砍在了鬼屍的爪子上。黑褐色的屍血噴濺而出,大半都落在了謝江安的銀白色常服上,瞬間染黑了一大片,像一朵醜陋的墨花。
那鬼屍吃痛,嘶吼著張開嘴,朝著謝江安的脖頸咬去。江辭這才反應過來,轉身看到眼前的場景,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了。他沒時間多想,握緊魔刃,縱身一躍,魔刃帶著濃濃的魔氣,朝著鬼屍的咽喉刺去——二階鬼屍的咽喉是弱點,這是之前探報裡特意提到的。
“噗嗤”一聲,魔刃精準地刺穿了鬼屍的咽喉。二階鬼屍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眶裡的幽綠光瞬間黯淡下去,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很快就被魔氣腐蝕成一灘黑水。
江辭喘著氣,目光落在謝江安手臂上的汙漬上——那是剛才被鬼屍的屍血濺到的,雖然屍血沒有毒,卻帶著刺鼻的腐臭味。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碰那片汙漬,手指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這是在做什麼?謝江安是他的仇人,是五百年前把他推下萬鬼屍窟的人,他怎麼會關心謝江安有沒有受傷?
謝江安似乎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的帕子,隨意擦了擦手臂上的黑血,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小心點,這裡的鬼屍比之前遇到的更狡猾,尤其是二階鬼屍,速度快,麵板還硬,彆大意。”
“我知道了。”江辭收回手,聲音有些乾澀,說完,他轉身繼續朝著前麵的鬼屍衝去,可心裡那道因仇恨築起的牆,卻在剛才那一瞬間,悄悄裂了一道縫。
半個時辰後,峽穀裡的鬼屍終於被清理乾淨。士兵們開始原地休整,有的靠在崖壁上喝水,有的在給受傷的戰友包紮傷口,還有的在清理地上的屍骸,空氣中的腐臭味淡了些,卻還是讓人有些不適。
江辭靠在崖壁上,從懷裡掏出水壺,喝了一口水。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不遠處的謝江安——謝江安正蹲在一個受傷的魔人士兵身邊,手裡拿著一卷繃帶,小心翼翼地給士兵包紮傷口。那士兵的手臂被鬼屍的爪子劃傷了,深可見骨,謝江安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他,還時不時低聲問一句“疼不疼”。
這和江辭印象中的謝江安完全不一樣。以前,他總覺得謝江安是個高冷到不近人情的人,眼裡隻有仙界的“大局”,從不會在意普通人的死活,更彆說魔人了。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仙帝,剛才謝江安可是救了你一命。”
黑石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江辭轉頭,看到黑石手裡拿著另一壺水,遞到他麵前。黑石的臉上帶著一絲瞭然的笑容,眼神裡卻沒有嘲諷,隻有真誠:“我知道你恨他,五百年前的事,換做是誰,都不會輕易放下。可這幾天相處下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謝江安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護著我們魔人,也護著仙界的士兵,甚至為了護著士兵,自己都能受傷。這樣的人,值得信任。”
江辭接過水壺,卻沒有喝,隻是捏著水壺的手柄,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他看著謝江安的方向,心裡五味雜陳——他何嘗沒看出來?謝江安的一舉一動,都在打破他對謝江安的固有印象。可五百年的仇恨,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我知道了。”江辭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疲憊,“先休整吧,後麵還有硬仗要打。”
黑石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勸說。他知道,有些事,隻能靠江辭自己想明白。
霧漸漸散了些,陽光透過崖壁的縫隙照進來,落在穀底的碎石上,映出斑駁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