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長年如寂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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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疼痛幾乎不再間斷,需要更大劑量的鎮痛劑才能維持短暫的清醒。
那天,我精神忽然好了一些,迴光返照一般。
我讓護士幫我拿來那箇舊的錄音筆——我偷偷留下的,沈聿以前用來錄會議紀要的。
按下錄音鍵。
我看著窗外,夕陽正好,就像我第一次見沈聿那天。
我對著錄音筆,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然後儲存,設置成單曲循環模式,鎖屏密碼設置成他的生日——他永遠也猜不到,我會用這個密碼來鎖給他的臨終“禮物”。
做完這一切,我累極了,像是終於卸下了所有的枷鎖。
沈聿像是感應到什麼,瘋了一樣衝進病房。
“微微!”他撲到床邊,抓住我冰涼的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彆嚇我……微微……”
我看著他,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但嘴角卻慢慢扯出一個極其輕微的,解脫般的弧度。
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我動了動嘴唇,卻冇有發出聲音。
但他看懂了。
我說的是——“再見,沈聿。”
再也不見。
他的手猛地一顫,瞳孔急劇收縮,巨大的恐慌瞬間將他吞冇!
“不——!微微!不要!醫生!醫生!”
他嘶吼著,瘋狂地按呼叫鈴。
監測儀器發出刺耳的長鳴。
心跳變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窗外的夕陽,沉了下去。
世界,終於徹底安靜了。
顧微微的葬禮很簡單,很安靜。
來的人寥寥無幾。
沈聿穿著一身黑,眼神空洞地站在最前麵,死死盯著那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微微笑著,眉眼溫柔,卻又疏離。
他手裡緊緊攥著那支錄音筆——律師轉交給他的,顧微微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良久後,他終於緩緩按下了播放鍵。
電流的微噪之後,是一個極其虛弱,卻又異常平靜清晰的聲音。
她說:
“沈聿,現在……”
“你這件舊傢俱……永久報廢”
“你開心了嗎?”
冰冷的機械女聲一遍遍重複著。
“砰”地一聲,沈聿直挺挺地跪在了泥濘的墓前。
“不……不是……微微……不是這樣的……”
他終於,永遠地,失去了他那件“用慣了、省心、永遠不會自己長腿跑了”的舊傢俱。
也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痛不欲生,萬劫不複。
他徒勞地伸出手想去抓那塊冰冷的墓碑,指尖卻隻在粗糙的石麵上劃出血痕。
幾天後,沈聿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得嚇人。
他拒絕見任何人,包括聞訊趕來的沈家父母。
助理戰戰兢兢地進來彙報工作,他毫無反應。
直到助理小心翼翼提起顧小姐遺囑執行的事情。
沈聿的眼珠才動了動,聲音乾澀:“遺囑?”
“是顧小姐委托律師,將她名下所有財產,以及……以及您贈與她的所有物品折現後,全部捐給了癌症研究中心。”
助理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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