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歲歲年年不相見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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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半球的陽光，似乎都比北半球更清澈通透一些，少了些曖昧與粘稠，多了份直接與坦蕩。

新西蘭，南島，一個臨海的小鎮特卡波。

以湛藍的湖水和夜晚璀璨的星空聞名於世，但其實這裡更多的是一種與世無爭的寧靜。

化名林見歡的湯向晚，就在這裡租下了一棟臨湖的小木屋。

“林見歡”。

森林，遇見，歡喜。

這是機構幫她準備的新身份，她很喜歡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在她看來預示著一種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充滿自然氣息與簡單快樂的新生。

木屋不大，但很溫馨，推開窗就能看到碧藍的特卡波湖和遠處終年積雪的南阿爾卑斯山。

空氣冷冽而清新，帶著鬆木和湖水的味道。

她開始學習很多以前從未接觸過的事情。

去本地的社區學校報名語言班，磕磕絆絆地重新學習英語，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簡單交流。

嘗試著用烤箱烤糊了一盤小餅乾，然後又不甘心地繼續嘗試。

報名了一個陶藝班，看著一團泥巴在指尖慢慢成型，心也會奇異地平靜下來。

每天傍晚，沿著湖岸慢跑，感受心臟有力地跳動，證明自己還真實地活著。

她努力地想要放下過去，將“湯向晚”連同那些愛恨癡怨，一同埋葬在北半球那個喧囂浮華的城市裡。

但遺忘並非易事。

深夜，她仍時常被噩夢驚醒。

有時是許晉崧溫柔含笑卻突然變得冷漠的臉，有時是付明妍得意挑釁的眼神。

最嚴重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早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場車禍裡。

那天假死機構計算失誤，她被卡車撞得粉身碎骨，現在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每每這個時候，她會猛地坐起，渾身冷汗，在異國他鄉的深夜裡，聽著窗外湖水輕拍岸邊的聲音，劇烈地喘息，然後被無邊的孤寂吞冇。

鄰居是一位華裔建築師，叫陸衍。

第一次見麵是在她剛搬來不久，試圖笨拙地修剪門前過於茂盛的灌木時。

他剛好跑步經過，很自然地停下來，用帶著一點英倫口音的中文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他看起來三十出頭，氣質沉穩乾淨，穿著簡單的運動服，額角有細密的汗珠，眼神溫和而禮貌，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林見歡下意識地有些戒備，隻客氣地搖頭說不用。

陸衍也冇有多言，笑了笑便繼續他的跑步。

後來偶爾會在湖邊小鎮唯一的超市遇見。

他總是點頭致意，並不多話，但會在她夠不到高處的商品時，自然地問一句“需要幫忙嗎？”；會在她對著貨架上琳琅滿目的乳酪迷茫時，簡單地推薦一款適合亞洲人口味的。

他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身上那種不願與人深交的疏離和淡淡的疲憊感，並給予了充分的尊重。

直到有一次，林見歡在嘗試一條稍陡的徒步路線時扭傷了腳踝，狼狽地坐在路邊。

陸衍恰巧路過，二話不說，蹲下身檢查了她的腳踝，然後小心地扶著她，幾乎承擔了她大部分的重量，慢慢走回她的木屋。

他冇有過多追問她為什麼一個人來這裡，隻是告訴她哪條徒步路線更平緩安全，並留下了他的電話，說如果有需要可以聯絡他。

他的幫助適時又剋製，不會讓她感到被冒犯或壓力。

漸漸地，林見歡的戒備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會偶爾邀請她一起去徒步，走的都是風景絕美又難度不大的路線。

他會帶她去看隻有本地人才知道的隱藏瀑布，在漫山遍野的魯冰花盛開時節，帶她去最佳觀賞點。

他知識淵博，會給她講當地的地質變遷、星空傳說，但更多的時候，隻是安靜地陪著她，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偶爾在她需要時遞上一瓶水或一塊巧克力。

他像一陣溫和的風，慢慢地、不著痕跡地，吹拂著她冰封的心湖，帶來些許漣漪和暖意。

他從不探聽她的過去，隻是在她望著湖水出神時，輕聲說一句：“這裡的星空很美，晚上如果睡不著，可以試試看看星星，會讓人覺得煩惱很渺小。”

林見歡看著他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的側臉，心中第一次，對過去以外的世界，產生了一絲微小的好奇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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