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歲歲年年不相見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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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悄然流逝，南半球的季節與北半球相反。

當北半球步入盛夏時，特卡波迎來了它的深秋。

空氣愈發清冷，山巒染上層層疊疊的金黃與赭紅，湖水藍得更加深邃。

中秋節快到了。

這將是林見歡作為湯向晚“死”後的第一個傳統節日。

小鎮上人煙稀少，原本就冇有濃重的節日氛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市裡那家華人超市裡倒是早早地擺上了包裝精美的月餅。

甚至掛上了【中秋節快樂】的橫幅，提醒著遊子們團圓的意義。

可越是臨近中秋，林見歡的心情越是低落。

往年的中秋，無論多忙，許晉崧都會推掉所有應酬，陪她回家和父母吃飯。

飯後，他們會手牽手在院子裡散步，他會變戲法似的拿出她最喜歡的流心奶黃月餅，然後指著月亮對她說：“晚晚，你看，月亮再圓，也冇有我們團圓好。”

那些記憶如今回想起來，像裹著蜜糖的毒藥，甜得發膩，也痛得鑽心。

父母她“死”後，他們會不會很傷心？

許晉崧會告訴他們真相嗎？應該不會吧，他那麼愛麵子。

一股巨大的孤獨和酸楚包裹了她。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團圓，隻有她，是遊離在外的一抹孤魂。

中秋夜那天，她早早關了燈，縮在沙發裡，看著窗外那一輪又大又圓、卻冰冷異常的月亮，隻覺得渾身發冷。

忽然，門鈴響了。

她有些警惕地透過貓眼看去，意外地看到了陸衍的身影。

他手裡提著一個紙袋，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不知道是因為節日的感染還是因為彆的情愫。

林見歡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打開了門。

“抱歉，這麼晚打擾。”陸衍的語氣帶著一絲歉意，舉了舉手中的紙袋，“家裡寄來的月餅太多了，一個人吃不完。想到你也是中國人，或許會想吃一口家鄉的味道？”

他的理由聽起來很自然，彷彿隻是鄰居間隨手的分享。

林見歡看著他溫和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冇有探究，冇有憐憫，隻有淡淡的暖意和恰到好處的關心。

她側身讓他進來。

陸衍並冇有久留的意思，他將月餅放在桌上，目光掃過她有些紅腫的眼眶和昏暗的燈光，頓了頓，說：“今晚月色很好，要不要去陽台坐坐？我帶了點茶葉，或許可以配月餅。”

他冇有問她為什麼一個人過節，為什麼不開燈。

林見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陽台正對著湖光和山色，月光灑在湖麵上，碎銀一般。

遠處教堂的尖頂在月光下顯得寧靜而聖潔。

陸衍安靜地燒水、泡茶，動作行雲流水。

他泡的是金駿眉，醇厚的茶香很快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將一小塊月餅和一杯熱茶推到林見歡麵前。

“試試看，雖然是廣式月餅，但甜度適中，應該不會太膩。”

林見歡拿起那一小塊月餅，小小地咬了一口。

甜膩的蓮蓉和鹹香的蛋黃在口中化開，是她熟悉的味道，卻勾起了更多複雜的情緒。

她低著頭，努力壓抑著鼻尖的酸澀。

陸衍冇有說話，隻是陪著她安靜地坐著，看著遠處的月光和湖色。

夜風有些涼，他起身，極其自然地拿起沙發上疊著的一條薄毯，輕輕披在她肩上。

那細微的、不帶任何侵略性的關懷，像一根輕柔的羽毛，恰好觸碰到她內心最柔軟、最脆弱的角落。

一直強忍的淚水，毫無征兆地衝破了堤壩，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砸在手中的月餅上。

她慌忙地想擦掉，卻越擦越多。

陸衍冇有說話，也冇有試圖安慰，隻是默默地遞過來一方乾淨柔軟的灰色手帕。

他望著遠處的湖水，聲音低沉而溫和，彷彿在自言自語，又彷彿在對她說：“沒關係，哭出來就好了。”

“月亮看著我們千萬年了，什麼悲歡離合冇見過。它圓了又缺，缺了又圓，日子總是向前的。”

林見歡攥著那方還帶著他體溫的手帕，第一次在一個不算熟悉的人麵前，毫無顧忌地失聲痛哭。

不是為了許晉崧，也不是為了付明妍，而是為了那個曾經毫無保留去愛、最終卻被傷得支離破碎的自己而哭。

哭那份被徹底玷汙和踐踏的真心。

哭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簡單時光。

陸衍始終安靜地陪著，冇有打擾。

直到她哭聲漸歇，隻剩下輕微的抽噎，他纔將一杯重新續上的熱茶推到她手邊。

“喝點熱茶，會舒服點。”

林見歡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掌心一直蔓延到心裡。

她看著月光下他平靜溫和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感激。

感激他的不問，感激他的陪伴，感激他在這異國他鄉的清冷月夜，給予她的這份不動聲色的溫暖。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冰凍的心湖，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有溫暖的陽光，隱隱約約地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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