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狐·紅袖挑燈看劍 第五章 夜探
夜探
兩天後,丁嬗在送完菜後,挑著擔子離開後廚,正要往大門處走去。
正巧陳祁安從外麵匆匆回來,手裡拿著一些東西,似乎是公文一類。
一個丫頭喊了一聲:“老爺。”
陳祁安:“嗯”了一聲。
原來這就是陳家的老爺,府衙的同知啊。
丁嬗放緩腳步,定睛看著陳祁安走向一間屋子,丁嬗猜測大概是書房。
一個下人迎麵走來問道:“老爺,您這是剛辦完公事纔回來啊?”
陳祁安一邊走一邊說:“是啊,這些人命案子辦起來太棘手了。”
陳祁安進了書房很快就出來了,他把房門一關也沒上鎖,就那麼走了。
丁嬗緊想著陳祁安手裡的東西,心裡疑惑著,這大概是陳家老爺從府衙裡拿回來的公文吧。
此時殷大娘走到她身後輕聲打了個招呼:“喂喂,趕緊走吧,我們老爺回來了。”
“我這就走。”丁嬗趕緊挑著擔子離開了陳家。
回到住處,她坐在土炕上,倚著被子,思考了一天。
陳祁安手裡的那幾張紙就像是招魂兒的符紙一樣,幾乎要把丁嬗的魂兒給勾了去。
“去,還是不去”這個念頭像一頭困獸,困在了她的心裡。
“那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麼?是不是關於孫知州那狗官的死因調查文書?”
糾結之時,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了她的喉嚨,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心也跳的厲害。
畢竟這些東西是放在官員家中,看與不看,她心裡十分矛盾。
然而,強烈的求生欲很快壓倒了恐懼。
“必須去,必須知道上麵寫了些什麼,哪怕是幾張空紙。”
這個想法瞬間成了她的執念。
“若他是清官,我絕不動他和他的家人,並會立刻離開此地。若他是跟孫廉、張蚡一樣的人,那便是我的敵人,到時候就彆怪我心狠手辣。”
她想起了當初是怎樣將張蚡滅口的,又是怎樣手刃孫廉的,這讓她兩眼放射出得意的光芒。
當天夜裡,她一身黑衣,蒙著臉,背後背著劍,又用手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早已沒了猶豫不決,隻剩執著。
她要掌握自己的命。
“這纔是我。”
夜已深沉,城內黑漆漆一片。
燕鵲都已沉睡,各屋內都沒了燭光。
時辰接近亥時。
突然,外麵的街上,不知誰家的狗聽到了腳步聲開始狂吠起來。
一個黑影從牆頭落下,發出“咕咚”一聲。
原來是丁嬗,她化身黑衣人進入陳家。
她的躡手躡腳如鬼魅一般,儘量不發出聲響。
借著月光,黑影慢慢靠近各屋。
陳桐妙的窗子半開著,淺淺的月光灑在窗欞上。
當時陳桐妙被陣陣狗叫聲吵醒,在此之前她從沒聽到狗叫得這麼厲害。接著又被院子裡的“咕咚”聲一下驚到,渾身汗毛倒豎,她隱約感覺不對勁兒。
這聲音可不像小貓小狗弄出來的聲響。
她穿上衣服悄悄開啟門,順著門縫往外瞧,隻瞧見外麵一個黑影。
她疑惑的猜測:“這是鬼還是人?”
月光照耀下,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陳桐妙認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分明是個人,我家半夜竟然進賊了。”
丁嬗在院子裡正四處環顧觀察著,每一個屋裡都黑漆漆的,這讓她很放心。她躡手躡腳走到書房門前,心裡默唸:若是有案情,我就跑,想跑也來得及,若沒有,那最好。
書房果然沒鎖門,她輕輕一推門,門開了。
就在她推開門想要走進去的時候,寂靜的夜晚突然傳來一個質問的聲音。
“你是誰?”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這讓丁嬗嚇了一大跳,她轉身一看,陳桐妙就站在她的身後。
眼看自己的行蹤被撞破,丁嬗心裡剛開始有一點慌亂,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她很快就鎮靜下來。
她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陳家的小姐!嗬嗬,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而此時陳桐妙一隻手背在身後,死死盯著眼前這個黑衣人。
丁嬗站在那兒,眯著眼,沒有立刻對陳桐妙發動攻擊。
一個黃毛丫頭,對她沒有什麼危害。
怕就怕她下手重了會傷到對方。
陳桐妙疑惑地看著這個黑衣人,深感訝異:既然被我撞破,為何這賊人還不動手呢?
陳桐妙雖是個養尊處優的姑娘,但畢竟也是從小習武,也聽師父講過外麵的凶險,此時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丁嬗沒吭聲,此時隻要她出聲對方就能認出她是女子。
“你來我家到底要乾什麼?”
見陳桐妙步步緊逼,丁嬗想要打退她,但又怕她突然大喊大叫起來。
看來隻有一招斃命了!
丁嬗此時已心生歹意,伸手就要扼住陳桐妙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這既能讓陳家小姐死又能讓她發不出聲音。
怎料陳桐妙見丁嬗伸手行凶時急速轉身,躲過了扼喉之險。
丁嬗的手從陳桐妙的脖頸處被完美避開,她一驚:這位陳家小姐竟然有些身手,看來是我小看對方了。
此時陳桐妙一臉鄙夷地看著丁嬗。
丁嬗有些惱了,立刻手腳並出:雙手抓、兩指勾,右勾拳、腳踹、掃堂腿,能用的她一起用上。
而陳桐妙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加上腿腳一起接招,而且是見招拆招。
丁嬗沒賺到便宜就停下攻擊,眼睛上下大量著眼前這位姑娘。
沒想到這位陳家小姐年紀輕輕身手竟然不俗,這讓丁嬗十分難堪,自己闖蕩江湖幾十年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丁嬗顧不得那麼多了,為了趕緊脫身就從身後拔出劍來,再次一決高下。
陳桐妙將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那隻手裡竟然握著一把劍。
那是一把冒著寒氣的劍。
既然夜闖自家的賊人要動兵器了,那陳桐妙也就不客氣了。
陳桐妙拔劍對著丁嬗,說:“你來我家究竟是要乾什麼?”
沒想到這位陳家小姐竟然有些膽量。
丁嬗沒吭聲,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揮劍砍殺過去。
陳桐妙揮劍接招。
丁嬗出手凶狠,連刺帶削,持劍左橫掃,招招相逼。
陳桐妙以劍格擋,又劈又砍,越步下劈、弓步撩劍,寸步不讓。
一個上部劈劍而去,持劍右橫掃,如鴞鳥腳上猛抓,尖喙撕咬。
一個衝著對方當麵刺劍而來,直刺對方麵門,繼而轉腕壓劍,如白鶴淩空又啄又踢。
揮劍之間,陳桐妙的馬麵裙旋轉起來像一朵盛開的花兒。
當虯淵劍從丁嬗麵前劃過時,她分明感覺到了冰冷的劍氣觸碰到了麵板。
“這是把好劍啊!”丁嬗從內心感到驚奇。
兩劍在半空中擊打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兩道銀光,在夜幕下閃現出一道道弧線。
丁嬗自覺低估了這位姑孃的實力,她的劍也被砍得捲了刃,差點廢了。
兩劍交錯之際,丁嬗瞅準了時機,用渾身力氣通過劍身將陳桐妙狠狠推開,她知道這位姑娘不好對付,一邊喘著氣,一邊轉身就往牆角跑去。
牆上掛著鐵爪,鐵爪上有繩子,她攀著繩子越牆而逃。
丁嬗忽略一點,陳祁安如果真把正要東西放進書房,他怎麼可能不上鎖。
陳桐妙看著黑衣人跑了,自己也沒去追,而是長長吐了一口氣,轉身把書房的門關上就回屋裡了。
陳家一切安然無恙。
一路倉皇逃回住處,丁嬗關上門扯下蒙麵黑巾,喘著粗氣,滿臉的汗珠子,她隻感覺兩腿發軟。
一頭倒在土炕上,自己全身的力氣似乎被抽走了,她閉著眼睛,心“突突”跳著。
“沒想到這位陳家小姐竟然身手了得,我差點栽在她手裡,是我小看了這個年輕人。”
天亮後,陳家上上下下竟無人察覺昨夜的事。
又過了兩天,丁嬗再一次來送菜。
丁嬗走進陳家時,豎著耳朵,立著眼睛,十分警惕。
她很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否被陳家小姐告知父母。
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這陳家的上上下下似乎沒人談論這件事,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來到後廚,殷大娘和幫廚的仆婦此時正忙裡忙外,誰也沒說什麼。
丁嬗暗想:這位陳小姐看來倒有些算計,竟然沒嚷嚷出去。
殷大娘一如既往地挑著菜。
丁嬗說:“小姐要的新鮮青菜我今天送來了。”
殷大娘拿起幾根黃瓜看了看說:“倒是挺新鮮的。”
丁嬗:“放心吧,都是剛摘的。”
殷大娘跟幫廚的仆婦說:“你去跟夫人和小姐說一聲,就說家裡要的新鮮菜都送來了。”
仆婦答應著就走了。
不一會兒,陳桐妙帶著丫頭小薇跟著仆婦來了。
見到丁嬗,陳桐妙客氣地打招呼:“丁姐姐你來了。”
丁嬗回應:“陳小姐要的東西我給送來了。”
丁嬗說完仔細觀察了一下陳桐妙的言行,她正和殷大娘交代幾句話,好像沒認出自己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原本略帶緊張的丁嬗,此時鬆了一口氣。她在一旁看著這個充滿朝氣的年輕姑娘口齒伶俐地跟殷大娘說話,心裡感歎:沒想到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姐竟然有些身手。
殷大娘手裡拿著一把青菜說:“今天這菜都不錯,小姐和夫人要的也送來了。”
陳桐妙囑咐說:“我娘說今天家裡可能又要來客人了,就用這些吧。”
殷大娘忙答應著:“知道,這些也夠了,讓夫人放心吧。”
陳桐妙說話間似乎並沒有去刻意盯著丁嬗,而丁嬗地兩隻眼睛卻沒放過陳桐妙地一舉一動。
丁嬗心裡活動起來,她覺得自己是否該慶幸一下。
“難道她真的沒認出我來?她爹那邊似乎也沒什麼動靜。看來自己這兩天的提心吊膽是多餘的。她最好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就意味著自己還是安全的。”
陳桐妙囑咐殷大娘幾句之後就走了。
看著陳桐妙遠去的身影,一種劫後餘生般的鬆懈感席捲全身。
但丁嬗還是提醒自己要時刻警惕:“我不能高興的太早,興許她爹還在查案子呢!”
離去的陳桐妙腳步輕盈,根本沒留意丁嬗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