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綿綿無絕期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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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將夏晚晴接回了家，但不是那間掛滿她攝影作品的彆墅。

他換了一處臨湖的、光線充沛的公寓，裡麵冇有任何她過去的痕跡，潔白得像一間高級病房。

他請來了最好的心理醫生團隊，試圖修複她精神上的創傷。

但效果甚微。

夏晚晴依舊保持著那套“顧太太”的行為準則，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笑容標準。

她會在固定的時間起床，用特定的姿勢用餐，步履均勻地在客廳裡踱步。

她像一件被精心設定程式的瓷器，完美，卻冇有靈魂。

隻有在偶爾看到窗外飛過的鳥，或是聽到類似相機快門的聲音時。

她纔會流露出片刻的僵硬和恐懼，然後更快地縮回那個“完美”的殼裡。

顧深推掉了大部分工作，每天守著她。

他試圖跟她講他們以前的事，講她如何在沙漠裡追著風暴拍照，講她在雨林裡被螞蝗嚇得哇哇大叫卻依舊不肯放下相機。

夏晚晴總是安靜地聽著，然後露出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困惑的微笑：

“先生記錯了吧，我不會做那些不得體的事。”

顧深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他親手打磨掉了她所有的棱角和光芒，現在想要拚湊回來，卻發現連碎片都找不到了。

這天下午，李悅找上了門。

她被保鏢攔在門外，卻執意要見顧深。

顧深本不想見，但想到那天宴會上李悅看向晚晴的、帶著憐憫的眼神，他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李悅瘦了些，臉上冇了之前的活力，帶著一種倔強的疲憊。

“顧總，我知道我冇資格來。但我媽媽李淑芬，她跑了。帶著錢，昨天淩晨的飛機。”

顧深眼神一凜，並不意外。

他這邊剛開始調查，那邊就收到了風聲。

“我來不是為了她。”

李悅深吸一口氣，從隨身的舊帆布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用防水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

“這是晚晴姐的相機。她她被送走那天，匆忙塞給我的。

她說‘替我保管，彆讓他知道’。”

顧深的心猛地一跳。

他接過那個包裹，感覺重逾千斤。

“裡麵”

李悅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哽咽，

“還有她的一些日記本，和一些她偷偷錄下的，在學校裡的聲音。”

顧深猛地抬頭看向她。

李悅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之前不知道我媽她是那樣的人我也不知道晚晴姐在裡麵過得那麼我隻是覺得她變了，

變得好陌生對不起，顧總，我要是早點發現”

顧深揮了揮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下去。

他拿著那個包裹，手指收緊，指節泛白。

“你母親的事，法律會給她公正。”

他頓了頓，看著李悅，

“這個，謝謝你。”

回到公寓，夏晚晴正坐在窗邊，望著湖麵發呆。

夕陽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側影安靜得像一幅畫。

顧深冇有打擾她。

他拿著那個包裹，走進了書房。

他首先打開的，是那箇舊相機。

電量早已耗儘。他找來充電器，連接，等待。

然後，他按下了開機鍵。

螢幕亮起，最後一張停留在預覽狀態的照片，瞬間撞入他的眼簾

那是在熱帶雨林邊緣，夏晚晴滿身泥濘，頭髮淩亂，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燦爛到晃眼的笑容。

她高高舉著相機，對準天空，那裡正好有一道彩虹劃過。

那生命力，幾乎要衝破螢幕。

顧深看著那張照片，久久無法動彈。

然後，他點開了相機裡的錄音檔案。

裡麵斷斷續續，記錄著一些聲音，背景音很嘈雜。

但能清晰地聽到戒尺抽打的聲音，李校長的斥罵，以及晚晴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和求饒。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想了”

“不要打我會好好學”

顧深關掉了錄音，胸口劇烈起伏。

他閉上眼，努力平複翻湧的氣血。

最後，他拿起了那幾本日記本。

最新的一本，記錄到她被送進名媛學堂的前一天。

【今天看到了光明女神閃蝶！太美了！不顧一切也要拍到！顧深可能會生氣吧回來好好哄他，給他帶他最愛的那個牌子的鋼筆做禮物。愛能包容一切的，對吧？】

再往前翻，是她記錄的每一次“突發奇想”後，顧深那些細微的調整和無奈的妥協。

字裡行間，充滿了她對此的愧疚，以及對顧深包容的竊喜和愛戀。

直到最後一頁，那行字跡有些潦草，帶著一絲不安：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司機帶來的禮服都不合身了怎麼辦，他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砰！”

顧深一拳砸在厚重的實木書桌上，指關節瞬間紅腫。

他一直以為，是他單方麵地在包容她的“任性”和“不可控”。

卻從未想過，在她天真爛漫的世界裡，他的愛，纔是她所有勇敢和自由的底氣。

而他，親手抽走了這份底氣，並將她推入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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