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綿綿無絕期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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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在書房裡坐了一夜。

天亮時，他眼底佈滿血絲，但眼神裡某種凍結已久的東西，似乎在慢慢消融。

他走出書房，看到夏晚晴已經起床，正姿態標準地坐在餐桌前，小口吃著營養師準備的早餐。

他走過去，冇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她對麵的位置，而是拉過椅子，緊挨著她坐下。

夏晚晴的身體瞬間繃緊，拿著勺子的手頓在半空，有些無措地看著他。

顧深冇有看她，隻是拿起桌上那份搭配好的水果沙拉，用叉子叉起一塊她以前最愛的芒果，很自然地遞到她嘴邊。

“嚐嚐，很甜。”

夏晚晴愣住了，眼睛微微睜大，看了看嘴邊的芒果，又看了看顧深，

臉上程式化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流露出真實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李校長教導過，不能接受彆人，尤其是丈夫，如此“不合規矩”的餵食。

進食的儀態，需要嚴格把控。

“先生我”

她下意識地想要偏頭避開。

“晚晴。”顧深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持，

“看著我。”

他看著她，眼神不再是審視和評判，而是她很久很久冇有見到過的，帶著某種溫軟和痛楚的東西。

“以前，你總會從我盤子裡搶東西吃。”

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些，卻帶著遮掩不住的沙啞，

“你說搶來的比較香。”

夏晚晴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快地掠過，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

她遲疑地，極其緩慢地，張開了嘴，接受了那塊芒果。

咀嚼的動作依舊標準，但她微微垂下了眼瞼，像是在仔細品味，又像是在躲避顧深的視線。

“好吃嗎？”

他問。

她沉默了幾秒，才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這細微的、帶著不確定的迴應，卻讓顧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繼續耐心地，一口一口，將沙拉裡的芒果都挑出來餵給她。

她冇有再拒絕，隻是安靜地接受。

整個過程，她始終冇有抬起眼睛看他。

吃完早餐，顧深冇有立刻離開。

他拿出那個已經被他充滿電、擦拭乾淨的舊相機，放在桌上，推到夏晚晴麵前。

不出所料，夏晚晴在看到相機的瞬間，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身體猛地向後縮去，呼吸急促起來。

“拿開臟不要”

她語無倫次，眼看又要陷入恐慌。

“晚晴，看著它。”

顧深冇有收回相機，反而伸手，輕輕握住了她冰冷而顫抖的手。

他的掌心很燙，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不臟。它記錄過你最快樂的樣子。”

他另一隻手拿起相機，找到那張彩虹下的照片，螢幕對著她。

“你看。”

夏晚晴抗拒地緊閉著眼，用力搖頭。

“看著我，晚晴。”

顧深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或者，看著我。”

夏晚晴掙紮著，終於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她的視線首先恐懼地掃過相機機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落在那張照片上。

照片上那個笑得毫無顧忌、渾身散發著野性與生命力的女人，陌生得像是上輩子的人。

她呆呆地看著，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混亂。

顧深緊緊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指尖的冰涼和戰栗，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對不起。”

夏晚晴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是我錯了。”

顧深迎著她的目光，毫不迴避，將自己最深的悔恨攤開在她麵前，

“我不該用我的刻度表去衡量你的世界。我不該扼殺你的生命力。我更不該把你交給那些人。”

他的聲音哽了一下：

“你從來都不是不得體的。不得體的，是那個試圖把你塞進模子裡的我。”

夏晚晴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毫無預兆地，順著她蒼白的麵頰滾落下來。

不是那種無聲的、壓抑的哭泣，而是帶著溫度的、滾燙的淚水。

她看著他，眼淚流得更凶了，身體卻不再劇烈顫抖，

隻是任由他握著手，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看到了熟悉的燈塔。

顧深伸出手，極其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哭吧，”他說，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我麵前，你不需要任何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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