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頁情書焚作候鳥 第26頁
楊儀啞然。
兩人且走且說,突然一牆之隔,有個聲音沙啞地叫嚷:“白日青天,朗朗乾坤,難道就真沒有王法了?巡檢司的人就能無故侵入民宅,囚禁良民?你們到底意欲何為,這種行徑,又跟那些強賊有什麼兩樣!”
楊儀聽到這人的語氣之中竟是充滿了悲憤之情,是那種遭受不白之冤的憤懣。
楊儀詫異:“這是何人?”
隋子雲麵色微冷地瞥著旁邊高牆:“魏家子孫而已。”
他本懶得說,但看在楊儀麵上,還是特意解釋:“就是魏家那老畜……的孫子,叫什麼魏淹的,聽說一出生就體弱多病,三歲上便殘疾了。”最後一句他有點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
這話若是放在彆人身上,楊儀怕會不舒服,可一想到那無辜孩童的遭遇,她便理解了隋子雲的這種外露的嘲諷。
正說著,已經走到了那處的院外,裡間的人好像聽到腳步聲,撲倒門扇上拚命拍打:“叫你們官長跟我說話!莫非巡檢司都是些無能鼠輩,不敢跟魏某照麵麼?”
隋子雲本極富涵養,聽到這話,雙眼微微瞇起。
他先是看了看楊儀,見她沒什麼反應,才陪笑道:“先生且稍等片刻。”
楊儀垂首:“隊正自便。”
隋子雲示意士兵將院門開啟。
兩扇門被猛然推開,一個身形消瘦臉色慘白的青年被丫鬟攙扶著,出現在門內。
他雖然滿臉病容,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目光飛快一掃,他盯著隋子雲:“閣下就是巡檢司的官差?”
隋子雲微微負手,走上台階,隔著門檻兒看向青年:“你方纔叫嚷什麼?”
魏淹咳嗽了數聲,推開扶著自己的丫鬟,可才走兩步,便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那丫頭趕忙過來攙扶:“少爺,少爺您彆氣過頭了。”
青年卻抬頭看向隋子雲,喘籲籲地問道:“敢問,我魏家犯了何罪,竟要、勞動巡檢司這麼多人馬上門……”
隋子雲冷冷地望著他:“你有膽當麵質問我,想必是個不知情的。不過……算你倒黴,縱然不知情,也難逃株連之罪。”
“株連?”魏淹皺眉:“你說、我家裡有人觸犯了律法?不知、是什麼逆天的罪責,又是何人犯法?”
隋子雲微微俯身:“看著你像是個讀書人,也不是很糊塗的,生在這魔窟之中,竟一點兒也沒察覺?”
魏淹的臉色驟變:“你、你說什麼魔窟!你為何這樣、這樣……”他過於激動,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隋子雲仰頭大笑了兩聲:“愚蠢之極,你想弄個明白,那就給你一個明白。”
魏家前院之中,魏裡正夫婦以及魏家的上下人等,跪了滿滿地一地。
戚峰帶了一隊士兵,按照人口冊子正一一點抄。
青年大驚,跌跌撞撞上前:“父親,娘親,這是……怎麼回事?”
魏裡正麵如土色,低頭不語。他的夫人則慌忙抱住青年:“我兒你怎麼出來了?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你跟此事不相乾……”
“究竟是什麼事?”青年慌忙詢問。
隋子雲一邊瞥著他們,一邊低低地跟戚峰對話。
戚峰則瞅著不遠處的楊儀,詢問隋子雲:“有法兒麼?這廝可靠得住?”
隋子雲瞪了他一眼:“你快住嘴吧,已經夠討嫌的了。”
戚峰嘀咕:“我看他陰陰陽陽的就來氣兒。”
此時任憑魏淹詢問,魏家夫妻仍是不肯回答,青年反而誤會了:“是不是他們威逼娘親跟父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隋子雲眼神一冷,戚峰卻早大步走了過去,他纔不管魏淹是否不堪一提,張開蒲扇似的大手便將他揪了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青年渾身發抖,卻還是咬牙道:“你們、你們就是仗勢、欺人……”
戚峰氣的無語:“我把你這……”
魏裡正夫婦驚叫著,想要上前又被士兵攔住,隻好拚命嚎哭著磕頭求情。
魏淹反而一臉慨然:“爹、娘!不必如此,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他們這些……”
隋子雲沒等他說完,便對戚峰道:“你把他弄死,他也是個糊塗鬼,你隻帶他去。”
戚峰一愣:“你是說……去那個地窟?”
隋子雲的臉上掛著一絲令人心頭發寒的冷笑:“百聞不如一見嘛,我倒要看看這位書生親眼見了那些東西,是不是還如此大義凜然。”
魏淹還不懂如何,猜測他們是想折磨自己,魏裡正卻大叫:“不行啊,官爺,我認我都認,可此事跟我兒無關!”
那婦人也大叫:“求官爺們彆帶他去!”
出魏家大門之時,起風了。
風卷著淡塵,也將村子外的油菜花香送來,恍若隔世。
楊儀籲了口氣。
隋子雲打量楊儀的反應,卻看不出她的神色有什麼不同。
他試探問:“先生覺著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隊正指的是,叫那青年直麵真相麼?”
隋子雲道:“興許他真是不知情的,但越是如此,我心裡越覺著可恨。”他扭頭打量魏家的門首:“你看著魏家,是小魏村首屈一指的門戶,但論起為何發家,不過是那老畜生用儘傷天害理之法,奪人性命,殘害小童,無所不用其極纔有了今日,就算他的子孫手未沾血,難道就真的無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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