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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21章 前嫌的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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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司農寺,庭院裡的石榴樹像是被潑了硃砂,朱紅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積了薄薄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帶著草木的清香。李傑剛送走戶部來覈查胡椒工坊預算的官員,正低頭用鎮紙壓住攤開的《農政全書》手抄本,忽聞院外傳來「踏踏」的腳步聲,沉穩得像敲在鼓麵上的悶響。

他抬眼望去,隻見月洞門口立著個熟悉的身影——蕭瑀穿著一身漿洗得筆挺的青色官袍,腰間玉帶係得一絲不苟,手裡捧著本封麵泛黃的《齊民要術》,花白的胡須在穿堂風裡輕輕飄動,眼神卻沒了往日在朝堂上的銳利,反倒像個揣著疑惑的學子。

這場景讓李傑握著鎮紙的手指頓了頓。蕭瑀可是兩朝元老,隋末時就官至內史令,入唐後更是封了宋國公,性子耿直得像塊萬年寒冰,前陣子在朝堂上彈劾他「擅改祖製,妄推新術」時,那聲音能把太極殿的梁柱震得嗡嗡響。此刻這位老大人卻親自登門,鞋尖上還沾著點長安城外的黃土,顯然是急匆匆趕來的。

「蕭大人大駕光臨,司農寺真是蓬蓽生輝。」李傑放下鎮紙,起身相迎時,注意到蕭瑀捧著書卷的手指關節泛著紅,指腹還有些磨破的痕跡——想來是這幾日翻書太勤,又或是趕路時攥得太緊。

蕭瑀拱手作揖,動作幅度不大,卻透著老派文人的鄭重:「李少卿不必多禮,老夫今日不是來議事的,是想向你請教些農書裡的困惑。」他將《齊民要術》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書頁邊緣因常年翻閱捲成了波浪形,空白處還有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批註,「你看這卷四《種穀》篇,說『小豆忌卯,稻忌辰,禾忌丙,黍忌醜』,老夫讀了半輩子農書,始終想不明白,作物生長憑的是水土節氣,怎會跟生肖時辰扯上關係?可曆代農書都這麼寫,莫非真有什麼玄機?」

李傑拿起書卷,指尖拂過「小豆忌卯」四個字,紙頁因年代久遠有些發脆,帶著股淡淡的黴味。這是古代農書中常見的宜忌之說,把農業生產與天乾地支、陰陽五行牽強附會,後世的農學家早就考證過,多是術士穿鑿附會之言。他抬眼看向蕭瑀,見老臣的眉頭微蹙,渾濁的眼睛裡滿是認真,便知對方是真心求教,而非借著農書來找茬。

「蕭大人問得好。」李傑取過硯台裡的徽墨,用紫毫筆在書卷空白處畫了個簡易的二十四節氣表,春分、穀雨、芒種……每個節氣旁都標著對應的物候,「農時當以節氣為準,而非生肖。就說這小豆,清明斷雪、穀雨斷霜時下種最合適,此時地溫穩定在十五度以上,墒情正好;到了處暑,豆莢飽滿,便要及時收獲。若按『忌卯』之說,卯年便不種小豆,那要是連著幾個卯年,百姓豈不是要斷了這項生計?」他指著窗外的試驗田,「那裡種著三畝赤小豆,正是去年卯年清明下的種,您看這長勢,莖稈粗壯,結莢比往年還多三成,再過一月便可收割。」

蕭瑀湊近案前,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麵,花白的胡須掃過節氣表上的墨跡。他年輕時也在田間待過,自然知道作物生長要看天看地,隻是被古籍束縛了思想。此刻看著表上清晰的節氣劃分,又望向窗外綠油油的豆田,豆葉在風中翻動,露出底下飽滿的豆莢,眉頭漸漸舒展,像被春雨潤過的乾裂土地。

「聽李少卿一言,老夫真是茅塞頓開。」他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幾分悵然,「往日總覺得古籍字字珠璣,卻忘了『儘信書不如無書』的道理。這農法之事,果然要親眼見、親手試才行。」

「蕭大人若有興致,明日可隨農技隊去關中農村走走。」李傑將筆擱在筆山上,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三原縣的農戶用了新的耕作法子,粟米、小麥的產量都比往年高不少,您親眼瞧瞧便知,這些新農法到底能不能惠及百姓。」

蕭瑀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像夜行人看到了燈火,當即撫掌道:「好!老夫明日一早就來!正好看看這讓崔知悌罵作『歪門邪道』的法子,究竟有何神奇之處。」

次日天還沒亮,司農寺的門房剛拉開側門,就見蕭瑀站在門廊下。他換了身半舊的粗布襴衫,頭戴頂竹編草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若不是腰間那枚象征身份的金魚袋,看起來就像個尋常的鄉下老者。

「蕭大人,您這是……」農技隊的老張提著農具出門,看到這副打扮的蕭瑀,驚得手裡的秧苗器都差點掉在地上。

「彆叫大人,今日我就是個學農的老漢。」蕭瑀擺擺手,接過老張遞來的粗布手套,套在布滿皺紋的手上,「走吧,彆耽誤了時辰。」

馬車駛出長安城,沿著渭水一路向西。剛過鹹陽橋,就見沿途的田埂上滿是忙碌的身影。農戶們正用貞觀犁翻地,這犁比傳統的曲轅犁輕便許多,犁架用堅韌的棗木打造,犁鏵是新鑄的熟鐵,一個壯年農夫牽著牛,不用彎腰用力,隻需輕輕扶著犁柄,犁鏵便能輕鬆入土,開出深淺均勻的犁溝。

蕭瑀掀開車簾,看著農夫們不緊不慢地跟在牛後,額頭上隻滲了層薄汗,不由得嘖嘖稱奇:「這便是李少卿改良的貞觀犁?老夫記得年輕時見人犁地,壯漢都要弓著腰,一天下來累得直不起身,哪像這般輕鬆。」

老張蹲在車轅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犁的構造:「大人您看,這犁改了曲轅為直轅,還加了個小軲轆,省了三成力氣不說,轉彎掉頭也方便。往年一個人一天頂多翻三畝地,現在能翻五畝,還不耽誤回家伺候莊稼。」他指著遠處的麥田,「那邊的麥子用了李大人說的『堆肥法』,把秸稈、人畜糞便堆在一起發酵,肥力比單純上糞強十倍,您瞧那麥穗,顆粒比往年飽滿多了。」

馬車行到三原縣地界,景象更是讓蕭瑀驚歎。成片的農田被修整得像棋盤,田埂筆直,灌溉的水渠縱橫交錯,渠水清澈,順著坡度緩緩流淌,滋潤著每一寸土地。幾個農婦正圍著個奇怪的木架子忙碌,那架子上排列著整齊的小孔,農婦們將秧苗插進孔裡,推著架子往前走,身後便留下了行距均勻的秧苗。

「這是啥物件?插得又快又齊整!」蕭瑀叫停馬車,快步走到田埂上。

正在指導農婦的農技員老王連忙迎上來,笑著解釋:「這是李大人發明的秧苗器,以前手工插秧,彎腰弓背一整天,也插不了半畝,還容易疏密不均。用這物件,一個人一天能插三畝,行距、株距都一樣,通風透光,稻子長得更壯實。」

村頭的打穀場上更是熱鬨。十幾個老農圍著個新做的鬥斛,裡麵盛滿了金燦燦的粟米,有人用木刮板刮平斛口,粟米粒簌簌落下,在陽光下閃著光。「五石二鬥!好家夥,這一畝地竟收了五石二鬥!」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老農高聲喊道,滿是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

蕭瑀走上前,蹲在粟米堆前,伸出顫抖的手指抓起一把穀子,放在掌心搓了搓。穀殼脫落,露出圓潤飽滿的米粒,放在鼻尖聞聞,帶著清新的米香。「老丈,往年這地能收多少?」

老農認出他是京城來的官,連忙作揖:「回大人,往年最好的年成也就收三石,遇上旱澇,兩石都難。今年用了李大人的法子,深耕、密植、多上肥,這不,竟多收了兩石多!家裡的糧倉都裝不下了,正打算跟木匠訂個新的呢!」他指著村西頭的坡地,「那邊的紅果果更金貴,叫胡椒的,聽說一斤能換一貫錢,抵得上兩石粟米呢!」

蕭瑀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坡地上種著成片的藤本植物,藤蔓順著竹架攀爬,上麵掛滿了一串串紫紅的顆粒,像無數串小瑪瑙。幾個農戶正背著竹簍采摘,指尖沾著紫紅的汁液。農技員老王跟過來說:「這胡椒耐旱,在坡地、山地都能種,不占好田,產量卻金貴。去年有戶人家種了半畝,賣的錢夠給兒子娶媳婦了。」

一路走下來,蕭瑀的眉頭越皺越緊,不是不滿,而是懊悔。他想起前陣子在朝堂上彈劾李傑時,言辭那般激烈,說他「不尊古法,勞民傷財」,可眼前這金燦燦的粟米、飽滿的麥穗、農戶們臉上的笑容,哪一樣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回程的馬車上,他靠在車壁上,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麥浪翻滾,像金色的海洋,眼神裡滿是複雜,有愧疚,有欣慰,還有幾分對自己固守成見的自嘲。

回到司農寺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一片緋紅,石榴花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蕭瑀徑直走到李傑的書案前,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他深深一揖,腰彎得像張弓:「李少卿,之前是老夫有眼無珠,被古籍矇蔽了雙眼,錯怪了你的良苦用心。」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著真誠的光,「你的這些農技,確實能造福百姓,老夫佩服!往後若有需要老夫之處,儘管開口!」

李傑連忙伸手扶起他,指尖觸到蕭瑀胳膊上的骨頭,硌得有些發疼:「蕭大人言重了。您能親眼看到這些變化,認可這些法子,便是百姓的福氣。」

幾日後的朝會上,崔知悌果然又站了出來,手裡舉著彈劾文書,聲音尖銳如錐:「陛下!司農寺推廣胡椒種植,耗費錢糧無數,卻隻惠及少數農戶,實乃捨本逐末!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讓百姓專心種植五穀!」

話音剛落,蕭瑀突然從朝列中走出,站到殿中。他雖年近七旬,腰桿卻挺得筆直,聲音洪亮如鐘:「陛下,崔侍郎此言差矣!」

滿朝文武皆是一驚,連李世民都微微挑了挑眉。誰不知道蕭瑀和崔知悌同屬保守一派,向來對李傑的新法頗有微詞,今日怎會當庭反駁?

「臣近日親赴三原縣考察,親眼所見農戶用司農寺推廣的新法耕作,粟米畝產增至五石,比往年翻了近一倍!」蕭瑀的目光掃過群臣,「那胡椒種植更是讓坡地變寶地,一斤胡椒可換一貫錢,農戶種半畝胡椒,便能抵上三畝粟米的收入!這等利國利民之舉,不僅不該禁止,還應加撥經費,讓更多州縣效仿!」

崔知悌漲紅了臉,指著蕭瑀道:「蕭大人!你……你怎麼也幫著他說話?你忘了前陣子他是如何……」

「前陣子是老夫糊塗。」蕭瑀打斷他,語氣坦蕩,「老夫向來隻認道理,不認私情。李少卿的法子能讓百姓增收,能讓國庫充盈,老夫為何不能說句公道話?」

李世民看著階下據理力爭的蕭瑀,又望向站在文臣列中神色平靜的李傑,嘴角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蕭愛卿所言極是。司農寺推廣農技有功,朕決定,再加撥經費五萬貫,用於擴大種植規模!」

散朝後,李傑在宮門口的石榴樹下遇見蕭瑀。老臣拄著柺杖,看著他道:「李少卿,老夫活了大半輩子,見過不少誇誇其談之輩,也見過不少固守陳規之人,像你這般既能讀書,又能務實的年輕人,不多見。」他拍了拍李傑的肩膀,掌心粗糙卻有力,「好好乾,大唐的農桑,就該交到你們這些有真本事的人手裡。」

李傑望著蕭瑀蹣跚遠去的背影,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腰間的金魚袋在餘暉中閃著微光。他知道,這位老臣的轉變,不是因為言辭的辯駁,而是因為親眼所見的豐收,是那些堆成小山的粟米、飽滿的麥穗、農戶們滿足的笑容,這些實實在在的成果,比任何雄辯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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