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椒到蒸汽機的大唐傳奇 第189章 劉禦史的末路
太和殿的梁柱在晨光裡投下深褐色的陰影,每一道木紋都像刻在青銅鼎上的銘文,透著歲月的厚重。鎏金的鴟吻在殿頂閃著冷光,簷角的銅鈴被風拂得輕響,卻驅不散殿內凝重的氣氛。朝會的鐘聲剛落最後一響,餘音還在梁柱間回蕩,李世民已端坐在龍椅上,玄色龍袍上的十二章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青玉鎮紙,鎮紙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讓他心頭翻湧的火氣稍稍平複。
「傳劉禦史。」他的聲音不高,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讓殿內的文武百官屏住了呼吸。吏部尚書正撚著胡須的手猛地一頓,花白的胡須上沾著的晨霜簌簌落下,落在朱紅色的朝服上,像撒了把碎鹽;戶部侍郎低頭盯著朝服上的雲紋,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雲紋的褶皺,彷彿那上麵藏著能趨吉避凶的天機;連最善言辭的禮部尚書都抿緊了嘴唇,目光落在金磚地麵的接縫處,不敢有絲毫偏移。
劉禦史被兩個侍衛押著進殿時,鐵鏈在金磚上拖出刺耳的「嘩啦」聲。他身上的緋色官袍已換成了粗布囚服,領口磨出了毛邊,後腰處還沾著塊暗紅色的汙漬,不知是血還是泥。往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散亂著,幾縷灰白的頭發垂在眼前,像蛛網般遮住了他惶恐的眼神。剛踏上殿中那方繡著日月山河的地毯,他膝蓋一軟,「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地磚縫隙裡積了多年的塵灰被震得揚起,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弓成了蝦米。
「劉墉,」李世民拿起案上的彈劾奏摺,那是劉禦史當初彈劾李傑的親筆,紙頁邊緣已被反複翻看得起了毛,邊角處還沾著點墨漬——想來是他當初揮毫時太過激動,濺上的。「你看看這上麵的字,是不是你寫的?」
奏摺被李德全用銀盤托著,送到劉禦史麵前。李德全鬆手時,奏摺「啪」地落在地上,砸起更多灰塵。劉禦史抖著像雞爪似的手撿起,墨跡淋漓的「貞觀犁禍國殃民」七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手心,逼得他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臣……臣罪該萬死……」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的朽木,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喉嚨,疼得他額頭冒汗。額頭在金磚上磕得「砰砰」作響,沒幾下就滲出血來,血珠滴在青色的地磚上,暈開一朵朵細碎的紅梅。
「罪該萬死?」李世民冷笑一聲,龍袍的寬袖在案上掃過,帶起一陣風,吹得案上的燭火晃了晃。「你身為禦史,掌監察百官之職,食大唐俸祿,穿朝廷官袍,不思為民謀福,反倒與奸商勾結,收受賄賂五萬貫!」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那五萬貫,夠三百戶農戶買新犁!夠一千個孩子吃上三個月飽飯!你卻用它來編造謊言,汙衊忠良,罔顧關中百姓的生計!」
殿外的風卷著雪沫撞在雕花的窗欞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有無數冤魂在哭泣。劉禦史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像寒風中即將折斷的枯枝。「陛下饒命……臣一時糊塗……」他突然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裡閃過一絲瘋狂,像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是張萬貫誘惑臣!他說李傑來曆不明,一個無名之輩突然拿出新犁,恐是奸細!臣也是為了大唐……為了陛下啊!」
「住口!」李世民猛地一拍案,案上的青銅爵被震得跳起半尺高,酒液潑灑出來,在明黃的案布上暈開深色的汙漬,像朵開敗的墨菊。「李傑為大唐改良農具,讓關中秋收增產一成,讓無數農戶能多囤半缸糧!你卻稱他為奸細?你的心,是被豬油蒙了嗎?還是被錢眼裡的銅臭熏瞎了?」他指著殿外,聲音穿透門窗,直傳到太和殿廣場,「你去問問渭水畔的農戶,是貞觀犁好,還是你的讒言好!去問問那些因為新犁多打糧食、能給娃添件冬衣的百姓,該不該治你的罪!」
吏部尚書出列奏道,他的朝服下擺還沾著今早踏雪時帶的泥:「陛下,劉墉身為言官,知法犯法,結黨營私,按律當處斬立決,以儆效尤!」
劉禦史聞言,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癱在地上,嘴角泛起白沫。他望著龍椅上盛怒的帝王,又看了看兩側麵無表情的百官——那些往日與他稱兄道弟、在酒桌上拍著胸脯說「有事兄弟擔著」的同僚,此刻都像石雕般沉默。他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聽得人頭皮發麻:「斬吧……斬了我,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你們這些人,哪個手上是乾淨的……」
「朕不斬你。」李世民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像深冬的寒潭,讓人膽寒。「朕要讓你活著,去看看你口中的『禍國殃民』之物,如何讓大唐富起來;去看看那些你說會因新犁餓死的農戶,如何倉廩實、衣食足。」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貶劉墉為嶺南縣丞,即刻起程,永不得回京!」
嶺南縣丞!從正五品的禦史大夫,直接貶為從八品的縣丞,還是那瘴氣彌漫、毒蟲遍地的嶺南!這道旨意像一道驚雷,炸得滿朝文武心驚肉跳。有幾個曾與劉禦史交好的官員,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劉禦史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嗬嗬」的怪響,像被捏住脖子的蛤蟆。最後被侍衛像拖死狗一樣拖出殿外,他的慘叫聲在長廊裡回蕩,漸漸被風雪吞沒。
退朝後,李世民沒有回後宮批閱奏摺,也沒有去禦花園賞雪,而是帶著李德全直奔皇家冶鐵監。冶鐵監位於長安城西的渭水之畔,高大的煙囪裡正冒著滾滾黑煙,與天上的烏雲融為一體,把半邊天都染成了灰黑色。監正王大人聽聞聖駕親臨,慌得連官帽都戴歪了,帽翅斜斜地指向一邊。他帶著一群工匠跪在雪地裡,膝蓋陷進厚厚的積雪中,沒一會兒就凍得通紅。
「都起來吧。」李世民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走進冶煉車間,熱浪夾雜著硫磺和生鐵的氣味撲麵而來,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車間裡火光熊熊,十幾個赤著上身的工匠正掄著大錘,「叮叮當當」的錘聲震得人耳朵發麻。火星濺在地上,瞬間融化了積雪,在泥地上留下一個個小黑點。
王監正跟在後麵,大氣不敢出。他袍子下擺沾著的雪化成了水,浸濕了一大片,貼在腿上冰涼刺骨,可他連擦都不敢擦。他知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發了火,此刻突然駕臨這冶鐵監,定沒什麼好事。
「從今日起,冶鐵監的頭等要務,便是為司農寺提供貞觀犁鐵料。」李世民指著牆上掛著的鐵料標準圖,那是李傑連夜繪製的,上麵用硃砂標注著鐵的含碳量「需在百之三至五之間」、硬度「可承百斤重物不變形」、延展性「彎折十次不斷裂」等資料,旁邊還畫著幾幅奇怪的圖案——那是李傑憑著記憶畫的顯微結構圖,雖然工匠們看不懂,但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標注,都覺得格外精密。「按此規格煉製,每月需出鐵五千斤,不得有誤!」
王監正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五千斤?往年全年的農具用鐵加起來也不過三千斤!他剛想開口說「陛下,這……」,就見李世民銳利的目光掃過來,那眼神像鷹隼盯著獵物,彷彿能穿透他的五臟六腑,看清他肚子裡的盤算。「怎麼?有難處?」
「沒……沒有難處!」王監正連忙磕頭,額頭撞在滾燙的地麵上——那地麵被熔爐烤得發熱,燙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臣……臣遵旨!定當按時按量完成,若有差池,甘受責罰!」
李世民滿意地點點頭,走到一個熔爐前。熔爐裡的火正旺,通紅的鐵水在爐子裡翻滾,像一條被困的火龍,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李傑說,這新犁的鐵料需用精鐵,不能摻半點沙土、礦渣。」他拿起一根剛煉好的鐵條,用手指彈了彈,「當啷」一聲脆響,在車間裡回蕩。「你聽這聲音,夠不夠純?」
王監正湊上前,先是仔細聽了聽,又用指甲颳了刮鐵條表麵,再用鼻子聞了聞——這是老匠人教的法子,純鐵颳起來手感光滑,還帶著點鐵腥味。他連連點頭,腦袋點得像搗蒜:「純!夠純!陛下放心,臣定會親自把關,每一塊鐵都要經過三次檢驗——先看色澤,再驗硬度,最後試延展性,絕不讓劣質鐵流入司農寺!」
李世民這才轉身離開,臨走時又叮囑道:「需要人手、炭火,儘管向工部要。朕要的,不是應付差事的鐵料,是最好的精鐵,是能讓大唐農戶用十年、二十年的好犁!」
王監正望著陛下遠去的龍旗,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纔敢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半是嚇的,一半是被車間的熱浪蒸的。他轉身對身邊的工匠頭頭道:「聽到了嗎?每月五千斤精鐵!把東邊那三個廢棄的熔爐都開起來,工匠分成三班,人歇爐不歇!就是累死,也得完成任務!」
工匠們麵麵相覷,有個年輕工匠剛想嘟囔「哪有那麼多鐵砂」,就被老匠頭狠狠瞪了一眼。老匠頭上前一步,甕聲甕氣地說:「監正放心,俺們連夜去渭水灘撿鐵砂,再不夠就去山裡采,保證誤不了事!」一時間,冶鐵監裡的錘聲、風箱聲、炭火爆裂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忙碌的樂章,連窗外的風雪聲都被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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