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賦_小說 第900章掰斷你的左膀右臂
在景弘越發陰沉的眼神中,陳方緩緩道來:
“其一,濫殺無辜,藐視國法!
這要追溯到五年前,夜大人時任關中道節度使,為修建境內官道,曾強行征調民夫萬人。
期間,因工期緊迫,督工酷烈,且缺衣少糧,一條官道修下來,民夫死傷過千!
民夫們從早到晚,沒日沒夜地乾活,但夜大人撥付的工錢寥寥無幾,彆說養活家人了,就連填飽自己的肚子都是難事?
此事在當地民怨沸騰,卻被夜大人以刁民作亂、聚眾哄事為由強行鎮壓,派遣軍卒打死打賞數百人,甚至還用百姓的人頭冒充山賊土匪,邀功請賞!
當時有不少災民進京想要告禦狀,可卻被刑部孫大人統統截住,兩人沆瀣一氣,致大量百姓慘死!
陛下,兩人此舉,豈不是濫殺無辜,踐踏國法?”
陳方略微抬頭,目光掃過臉色微變的夜昌星,繼續道:
“然,天網恢恢!
當年一名督造官道的小吏因心中不忍,偷偷錄下了部分慘死民夫的名冊,且有當地百姓血書為證,此份血書與名冊,如今就在微臣手中!
人證,微臣也已秘密安置於京外!夜大人,你以為當年之事做得隱秘,便可高枕無憂了嗎?”
夜昌星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強自鎮定,怒斥道:
“胡說,你胡說!單憑一份不知真偽的血書,豈能定本官的罪!”
“若僅此一事,或可說證據不足。”
陳方話鋒一轉:
“但夜大人就任工部尚書之後,賊心不改,變本加厲!貪墨钜款,蠹國害民!”
“兩年前陛下下旨,撥付紋銀兩百萬兩,命工部疏浚渭水河道,以解關中水患。然夜大人利用職權,與奸商勾結,以次充好,虛報工料!
朝廷撥款用以采購的百年青石,被其換為易碎裂的劣質山石;規定民夫每日需給付的工錢、飯食,也被其層層剋扣!”
陳方從袖中掏出一本賬冊副本,高高舉起:
“此乃微臣費儘心力,從工部檔房暗格中抄錄的真實賬目,以及與夜府往來密切的‘豐隆商號’內部密賬比對後的結果!
兩相對照,僅渭水河道一案,夜昌星便貪墨工程款高達一百萬兩!
致使新修河堤不過一季便多處潰散,去歲關中發洪水,淹沒良田千頃,百姓流離失所,其根源,皆在其貪墨所致!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陳方環視全場,將手中賬本高高舉起:
“夜家貪墨的钜款,竟然運入京城與孫家一起分贓,孫堯助其堵住下麵百姓的申冤渠道,兩人沆瀣一氣,罪不可恕!”
“轟!”
夜昌星渾身一顫,目光悚然。
這件事他明明做得天衣無縫,怎麼會被陳方給查出來的!一旁的孫堯更是麵如死灰,再加上這樁罪名,自己還能逃過此劫嗎?
景霸麵色發紫,孫堯與夜昌星兩人竟然背著自己乾了這麼多醜事!
他真的毫不知情!
陳方重重叩首,沉聲喝道:
“陛下!孫堯、夜昌星二人,身為朝廷重臣,不思報國,反而結黨營私,貪墨巨萬,草菅人命!其罪行之惡劣,罄竹難書!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按大乾律法,當處以極刑!
臣懇請陛下,將此二人革職查辦,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如此,方可慰冤魂於九泉,正國法於天下!”
陳方言畢,彈劾聲尚且回蕩在梁柱之間,一道沉穩蒼老的聲音便適時響起,打破了殿中死寂。
“陛下,微臣附議!”
隻見吏部尚書夏甫手持玉笏,緩步出班。他並未看向麵如死灰的孫、夜二人,而是徑直麵向龍椅,磕頭行禮。
他的出麵分量極重,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畢竟是吏部尚書啊,妥妥的實權重臣!
“陛下!”
夏甫冷聲道:
“馬、陳二位大人所奏,人證、物證、賬冊俱全,脈絡清晰,相互印證,已然形成鐵證。
孫堯、夜昌星二人,位居尚書要職,本應成為百官表率,卻狼狽為奸,上欺君父,下虐黎民。
貪墨之巨,致使河防潰散,民生凋敝;枉法之甚,導致冤魂難雪,綱常淪陷!
此等行徑,非獨蠹蟲,實乃國賊也!”
他略微抬頭,目光掃過滿朝文武,最終麵向龍椅沉聲道:
“微臣執掌吏部,銓選百官,首重德才。
若此等無德無行、罪證確鑿之輩仍可高居廟堂,則吏治何清?天下何安?
臣,懇請陛下,依律嚴懲,以正視聽!
此非為一黨之私,實為江山社稷計,為天下蒼生計!”
“臣附議!懇請陛下嚴懲國賊!”
“臣附議!孫堯、夜昌星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臣附議!”
……
刹那間如同潮水湧動,翊王一係的官員紛紛出列,以都察院禦史、六科給事中以及各部中層官員為主,頃刻間便有十數人跪伏於地,朗聲附和,聲勢浩大,目標直指孫堯與夜昌星二人!
齊王一黨的官員麵麵相覷,哪怕是兩人的心腹此時也不敢站出來說話,二人犯下的明顯是死罪,求饒也沒用啊。
景霸呆呆地站在原地,在戰場上即使身陷重圍,他也敢奮力一搏,可此時此刻他卻有一種無力感。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看到景翊嘴角勾起的笑意時他才明白,今日的朝會就是一場精心佈局,意圖徹底讓自己變成孤家寡人。
就在齊王黨噤若寒蟬,翊王黨聲勢鼎沸之際,一直靜觀其變、彷彿置身事外的景翊終於動了。
他整了整親王朝服,步履沉穩地行至禦階之前,麵向龍椅,深深一揖。
“父皇!兒臣有言!”
他略微抬頭,目光掃過麵無人色的孫堯與夜昌星,眼神中並無得意,隻有冷酷:
“馬、陳二位大人彈劾之事,人證、物證、賬冊,俱已呈遞禦前。夏尚書及諸位同僚所請,亦是依法依理。
孫堯、夜昌星二人,身負皇恩,位居顯要,卻朋比為奸,貪墨無度,殘害生靈,致使國庫空虛,百姓流離,冤獄叢生。
其行徑,已非失職瀆職可言,實是動搖國本,罪不容誅!”
“我朝律法乃太祖所定,國之基石,上至王公,下至黎庶,皆需遵從。
若因罪臣身居高位,或牽連皇親,便可法外容情,則律法威嚴何在?朝廷公信何存?日後,還有誰會敬畏國法?還有誰會恪儘職守?”
景翊再次躬身,聲音提高了幾分:
“故此,兒臣懇請父皇,為江山社稷計,為天下公理計,準諸位大臣所奏!
將孫堯、夜昌星二人,即刻革去官職,褫奪冠帶,交付三司,嚴加審訊,依律定罪,以正國法!
兒臣相信,父皇聖明之名,必普照天下!”
景翊這番話如同最終定論,徹底封死了所有轉圜的餘地。
他不僅讚同嚴懲,更將此事拔高到了維護國法尊嚴、鞏固朝廷根基的高度。
“父皇!”
隻見景霸再也顧不得儀態,跪伏在地,朝著龍椅連連叩首,嗓音中帶著顫抖:
“父皇!父皇開恩啊!
孫堯、夜夜昌星二人……他們,他們縱然有罪,可……可他們畢竟為朝廷效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父皇看在……看在往日情分上,網開一麵!”
他抬起頭,麵色慘白,急急說道:
“況且,況且此案牽連甚大,僅憑今日朝堂舉證,或許……或許尚有疏漏之處?是否應交由三司細細查證,待所有細節水落石出,再行定奪?
兒臣懇請父皇開恩!”
景霸的求情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但他沒辦法,能拖一會是一會兒吧,萬一還有轉圜的餘地呢?
“好了,都彆說了!”
疲憊的景弘猛地一揮衣袖,冷冷地說道:
“若二人罪行屬實,確實罪不容誅!但齊王所言也有道理,畢竟涉及兩部尚書,還是要將前後罪證梳理明白。
傳旨!
將此二人關入天牢,夜家、孫家滿門軟禁,嚴禁與任何人接觸!
著翊王主審此案、三司協理,待查明罪證再行定罪,記住,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兒臣,領旨!”
景翊躬身領旨,嘴角微翹,跪在地上的兩位尚書大人則麵如死灰。
讓景翊來查,他們兩還能有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