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狼煙北平開始 第86章 勝利前的集結（1945 年 8 月）
1945
年
8
月
10
日，亥時，琉璃廠裱畫鋪
收音機裡的電流聲
“滋滋”
作響，夾雜著中央社播音員略帶顫抖的聲音：“日本政府今日通過瑞士、瑞典兩國向同盟國發出乞降照會……”
文三兒手裡的墨錠
“啪”
地掉在硯台上，黑墨濺到剛裱好的宣紙上，暈開一小片黑斑。他卻顧不上擦，耳朵死死貼著收音機，生怕漏過一個字
——
這幾年聽慣了日軍的
“勝利宣言”，突然聽到
“乞降”
兩個字，竟有些不敢相信。
周明遠從櫃台後站起來，手裡的物資清單飄落在地。清單上密密麻麻記著近一年來運往根據地的裝置：十七台機床、五十三件煤礦機械、二十八套精密儀器，還有從日軍倉庫截獲的三百多噸鋼材。這些數字曾是他夜以繼日的目標，此刻卻突然變得模糊，眼眶竟有些發熱。他想起第一次在順和茶館見到文三兒時，那小子還隻會拍著胸脯吹牛
“我認識肖建彪”，而現在，他已經能獨當一麵帶隊截裝置、護勞工了。
“真……
真的要勝利了？”
方景林掀開暗門走出來，手裡還攥著剛譯完的電報，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他看著鋪外的街道，平時巡邏的日軍不見了蹤影，隻有幾個百姓偷偷探出頭，互相遞著眼色，眼裡滿是藏不住的激動。
文三兒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抓起牆上的槍：“先生，犬養平齋！他肯定要跑！”
上次截鑄造成型機時，他就聽老李說過，犬養平齋一直惦記著把從北平掠奪的文物運回日本，尤其是那幅《蘭竹圖》真品，他藏了快兩年，絕不會甘心留在中國。
周明遠猛地回過神，撿起地上的清單塞進懷裡：“方景林，你立刻聯係交通站，讓他們盯著火車站和碼頭；祥子應該在衚衕口等活，我去通知他；文三兒，你跟我去憲兵隊附近踩點，看看犬養平齋有沒有動靜。”
三人剛要出門，就聽見鋪外傳來
“咚咚”
的敲門聲，節奏是約定好的
“兩短一長”。文三兒警惕地摸向腰間的槍，方景林拉開門，門外站著個穿粗布衫的少年，是交通站的小通訊員：“方大哥，日軍憲兵隊正在裝車，好多箱子上都貼著‘文物’的封條，犬養平齋帶著特高課的人守在旁邊，好像要去火車站。”
1945
年
8
月
11
日，寅時，北平火車站
淩晨的火車站籠罩在薄霧中，站台的燈光昏黃，映著滿地的煤渣和廢紙。文三兒蹲在貨運車廂旁的陰影裡，手裡的槍上了膛，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他看見犬養平齋穿著筆挺的軍裝，懷裡抱著個錦盒，正指揮士兵把貼滿封條的箱子搬上軟臥車廂
——
那錦盒的樣式，和上次在聚寶閣見到的裝《蘭竹圖》的盒子一模一樣。
“按計劃來，我去引開士兵，你趁機上車拿畫。”
周明遠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帶著一絲沉穩。文三兒深吸一口氣，摸出懷裡的煙霧彈，這是他特意讓趙師傅做的加強版，煙霧更濃，能拖延更長時間。
突然，站台儘頭傳來
“砰”
的一聲槍響，是周明遠開的槍。日軍士兵瞬間亂作一團，紛紛朝槍響的方向跑去。犬養平齋臉色一變，趕緊抱著錦盒往軟臥車廂跑。文三兒趁機翻身躍起，像貓一樣竄上車廂，正好堵住剛要關門的犬養平齋。
“又是你！”
犬養平齋的眼睛瞪得通紅，手裡的軍刀
“唰”
地拔了出來，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中國人永遠隻能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文三兒握緊手裡的槍，指節發白：“我們躲的是侵略者，而你們，是註定要被趕出中國的敗類！”
他想起去年在製鐵所看到的勞工屍體，想起被日軍搶走洋車的祥子，想起那些因為缺糧而餓死的百姓，心裡的怒火像岩漿一樣噴發出來，“把《蘭竹圖》交出來，那是中國的國寶，不是你們能帶走的！”
犬養平齋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國寶？現在大日本帝國要敗了，這些東西自然要跟著我回日本！你們贏了戰爭，卻贏不了曆史！”
他說著，突然揮刀朝文三兒砍來，動作快得像閃電。
文三兒趕緊側身躲開，軍刀
“哢嚓”
一聲砍在車廂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他趁機扣動扳機，子彈
“砰”
地打在犬養平齋的手腕上，軍刀
“當”
的一聲掉在地上。犬養平齋慘叫一聲，錦盒從懷裡滑落，掉在地板上。
文三兒衝上去，一把撿起錦盒，開啟一看，裡麵果然是那幅《蘭竹圖》，畫軸上的墨跡還很清晰，竹子的蒼勁風骨躍然紙上。“你輸了。”
他看著捂著手腕的犬養平齋，語氣堅定，“不僅輸了戰爭，還輸了人心，輸了所有你想掠奪的東西。”
就在這時，站台上傳來祥子的喊聲：“文三兒，快走！日軍援兵來了！”
文三兒抱著錦盒，轉身就往車廂外跑，路過犬養平齋身邊時，他停下腳步，冷冷地說：“你不是說中國人躲躲藏藏嗎？現在，該輪到你躲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霧照進站台，文三兒抱著錦盒跑下火車，正好撞見趕來的周明遠和祥子。三人彙合後，飛快地往火車站外跑，身後傳來日軍的槍聲，卻越來越遠
——
他們知道，日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追不上了。
1945
年
8
月
15
日，午時，順和茶館
北平城的街上擠滿了人，百姓們舉著小旗，高呼著
“抗戰勝利了”，臉上滿是笑容。順和茶館重新開了門，掌櫃的站在門口，給每個進來的人倒免費的茶水，嘴裡不停地說：“勝利了，終於勝利了！”
文三兒坐在靠窗的位置，懷裡抱著《蘭竹圖》，旁邊放著那把他用了半年的槍。周明遠正在和方景林清點最後的物資，祥子則拉著洋車，帶著小馬兒在街上轉
——
小馬兒手裡拿著個紅氣球，笑得合不攏嘴。
“文小子，你立大功了！”
趙師傅從外麵走進來，手裡拿著個剛烤好的紅薯，塞給文三兒，“根據地的兵工廠已經用上你運過去的裝置了，趙師傅托我給你帶句話，說以後有機會，讓你去看看新造的手榴彈。”
文三兒接過紅薯，咬了一口，甜美的薯肉在嘴裡化開，比任何時候都好吃。他看著窗外熱鬨的場景，想起這幾年的經曆：從隻會吹牛的混混，到能帶隊完成任務的戰士；從躲在彆人身後的跟班，到能保護國寶的守護者。他摸了摸懷裡的《蘭竹圖》，又看了看手裡的槍，突然明白，勝利不僅僅是趕走侵略者，更是每個人的成長與蛻變
——
就像他自己，就像祥子，就像千千萬萬個在苦難中站起來的中國人。
周明遠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文三兒，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根據地需要更多的裝置來建設，北平城也需要恢複秩序。你願意繼續跟我們乾嗎？”
文三兒站起身，挺直了腰板，眼裡滿是堅定：“先生，我願意！以前我總想著自己，現在我知道，隻有國家好了，我們才能真的好。以後不管是運裝置，還是護百姓，我都跟著您！”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文三兒臉上，映出他眼裡的光。茶館外的歡呼聲還在繼續，遠處傳來了鞭炮聲，清脆而響亮。文三兒知道，抗戰勝利了，但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
那些運往根據地的機械裝置，會變成工廠的機床、煤礦的風鎬、農田的耕具；那些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人們，會用自己的雙手，建設一個更加強大、更加美好的中國。而他，文三兒，會一直走在這條路上，再也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