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132章 一石二鳥
曹變蛟的命令如同催命的符咒,早已枕戈待旦的官軍輕騎,分成數股,向著不同方向遁逃的煙塵,狂飆突進!
追擊王左掛的任務,落在了以勇猛彪悍著稱的賀人龍肩上。
他率領著麾下最精銳的驃騎,緊咬著王左掛殘部逃竄的痕跡。
王左掛雖遭重創,凶性卻絲毫未減,為了確保主力能順利遁走,他命令心腹悍將率小股死士斷後,
沿途瘋狂襲擾小股官軍、巡檢司兵丁及村寨,製造恐慌與混亂,試圖混淆追兵視聽。
這些斷後部隊的凶悍反撲給賀人龍造成了一定的麻煩,卻未能完全掩蓋主力撤退的痕跡。
雙方在崎嶇險峻的米倉道山路上展開了亡命的追逐,王左掛充分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手下殘存精銳的戰鬥力,在幾處關鍵隘口精心設伏。
賀人龍前鋒損失慘重,追擊勢頭為之一挫,王左掛利用贏得的時間,加速向米倉道深處轉移。
帶著這支儲存下來的、仍具相當戰力的核心騎兵,一頭紮進了秦嶺深處無邊無際的林莽之中。
賀人龍望著那幽深險惡的群山,看著手下疲憊不堪、損失不小的隊伍,明白可能被引入更危險的境地,甚至遭到反噬。
隨即留下少量哨探監視隘口,率主力悻悻收兵。
追擊張存孟的官軍馬隊,則由另一位悍將艾萬年率領。
張存孟選擇的陳倉道相對平緩,但也更靠近官軍控製的要地。
他試圖利用地形和殘存的智計周旋,但艾萬年用兵沉穩,步步緊逼,絲毫不給他喘息之機。
雙方在陳倉道中段的峽穀地帶爆發激戰,張存孟的部下本就疲憊不堪,又經曆了鳳翔的慘敗,士氣低迷。
麵對艾萬年指揮下如牆而進的官軍步騎配合,流寇殘兵很快被分割、包圍。
張存孟奮力搏殺,身陷重圍,最終被數支長矛同時刺穿胸膛,釘死在一塊冰冷的山岩上。
這位以狡黠和生存能力著稱的「不沾泥」,終究沒能再次從絕境中脫身,帶著無儘的不甘,倒在了通往漢中的半路上。
至於重傷的劉國能,他的命運則更為淒慘,在親兵拚死護衛下,他勉強逃離了鳳翔主戰場,藏匿在一處廢棄的窯洞中。
然而,傷勢過重,僅僅支撐了兩天,便在高燒和劇痛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身邊僅存的幾個親兵,草草掩埋了首領的屍體,隨即四散逃亡,很快也被搜山的官軍小隊捕獲或格殺。
唯有李自成所部,展現出令人側目的韌性與組織力。
他率領殘部,選擇了通往東南方向夔州府的儻駱道-子午道路線,這條道路異常艱險,人煙稀少,但也因此追兵相對較少。
李自成嚴令部下丟棄一切不必要的輜重,輕裝疾行,他利用對官軍追剿習慣的判斷,不斷變換路徑,設定疑兵。
負責追擊他的官軍馬隊,在險峻的山嶺和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屢屢失去目標蹤跡,追得苦不堪言。
李自成還沿途收攏了不少在鳳翔之戰中被打散的零星流寇,隊伍規模竟略有恢複。
他約束部眾,嚴禁無謂的殺戮和騷擾沿途山民,隻求儘快穿越群山,目標直指川東門戶——夔州府。
這支隊伍雖然疲憊,卻目標明確,紀律相對嚴明,在李自成的帶領下,穿透重重山巒,頑強地向著長江三峽的方向挺進。
固原都督府,洪承疇的案頭,堆滿了來自前線的戰報。
數日後,當確認王左掛主力確已遁入米倉道秦嶺深處,短期內難以捕捉,而李自成部也已越過陝南邊界,進入川東夔州府外圍的複雜山地時,洪承疇做出了決斷。
他提筆,寫下了兩道命令。
第一道,發給正在前線追擊的曹變蛟、賀人龍、艾萬年等部:著令各部,停止深入追擊,於陝南、漢中一線擇要隘固守。
其餘各部兵馬,速回原駐地休整,厲兵秣馬,以備山西、河南之警!」
命令傳出,議事廳內,一名心腹幕僚忍不住問道:「督師,此二寇入川,若與川北張行合流,豈非養虎遺患?何不令賀、曹將軍繼續進剿,務必除之?」
洪承疇放下筆,他緩緩踱步到懸掛的巨大輿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四川的位置,又在秦嶺山脈上敲了敲。
「窮寇莫追,此其一也。我大軍深入,補給艱難,易遭伏擊,徒耗兵力。
王左掛、李自成已成喪家之犬,入川或藏匿山林之路九死一生,強驅疲憊之師入險地,非智者所為。」
他的手指又移向山西、河南方向,語氣陡然轉厲:
「其二,亦是根本!陝西流寇主力已遭我重創,元氣大傷!而山西、河南之寇,聞陝西戰事稍歇,已有蠢蠢欲動之勢!
此方是燃眉心腹大患!我陝甘精銳,豈能儘陷於川陝邊陲窮山惡水,而放任中原糜爛?
當速速回師,以雷霆之勢,剿滅晉、豫之賊,保中原腹地不失!王左掛、李自成,暫留其項上人頭,待中原稍定,再行料理不遲!」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四川和秦嶺,那笑容中的算計更深:
「至於入川的李自成和藏山的王左掛…嗬嗬,你以為那張行在川北割據,是開善堂的嗎?這些流寇在陝西是如何做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們入了四川或藏匿於秦巴山地,隻會把在陝西那套帶到張行的地盤上或攪擾地方!張行豈能容他?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讓他們去四川,正好與張行狗咬狗!這,便是驅虎吞狼!兩敗俱傷,豈不美哉!」
幕僚聞言,恍然大悟,對洪承疇這份既要扼守要隘防王左掛複起,又欲借張行之刀除掉二賊,同時集中力量撲滅中原烽火的連環算計感到由衷的敬畏。
洪承疇回到案前,提筆寫下了第二道措辭極其嚴厲的命令,加蓋總督大印:「通令陝西各府、州、縣:
前為剿賊計,行堅壁清野之策,所征糧秣,乃朝廷平賊之軍需,百姓活命之根本!
今陝境流寇暫平,著令各地方官,即日起,十日內,將所征糧秣數目,儘數核實造冊,原數解運至指定官倉,隨後分發與民和士紳!
不得有絲毫剋扣、隱匿、損耗!各府知府、各州縣正印官親自督辦,若有膽敢從中舞弊,侵吞一粒糧食者,一經查實,無論官職大小,背景如何,立斬不赦!
抄沒家產,妻孥充軍!本督已遣督糧禦史及標營精銳分赴各地,專司稽查督運,有抗命、拖延、敷衍者,同罪論處!勿謂言之不預也!」
洪承疇深知,流寇之源,在於饑饉,此番堅壁清野!雖解了流寇之急!但也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若收繳的糧食不能返還於民!反而被層層官吏中飽私囊,那麼新的民變,恐怕會比上次來得更快、更猛!
他要用最血腥的手段,震懾那些貪婪的蠹蟲,用於穩定陝西殘局,支撐他下一步剿滅山西、河南流寇的大計。
命令發出,整個陝西官場為之震怖!
那些在征糧過程中上下其手、自以為發了一筆橫財的官吏,頓時如墜冰窟。
洪承疇的屠刀,這一次,懸在了他們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