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133章 軍法如山
洪承疇的軍令如九天雷霆,砸進了陝甘官場。
然而貪婪的毒瘤,早已深入骨髓。
渭南某縣,李縣令捧著那份墨跡淋漓的督師令,指尖冰涼。
他麵前攤開的賬冊,記錄著征糧十萬石,而真正入庫的,不過七萬。
那憑空消失的三萬石,早已化作他後院地窖裡黃澄澄的金錠,化作幾房新納小妾腕上的翠玉鐲子。
師爺麵如土色:「東翁,這…這如何是好?督糧禦史已到府城了!」
李縣令眼中閃過一絲困獸般的掙紮,隨即被僥幸壓過:「慌什麼!天塌下來還有知府大人頂著!督師遠在固原,鞭長莫及。
咱們報個路途損耗、倉儲黴變…老規矩!再備上一份厚禮,打點好府衙上下,未必不能遮掩過去!難不成他洪承疇還能把陝西的官都殺絕了?」。
同州知府衙門內,王知府肥胖的手指煩躁地敲著紫檀桌麵,聽著幾個附郭縣令的哭訴,他們和李縣令一樣,窟窿一個比一個大。
「府尊大人,下官實在是…實在是虧空太多,一時難以填補啊!」
「是啊府尊,洪督師這分明是不給我們活路!他遠在固原,哪知地方疾苦?那些刁民,餓死幾個有什麼打緊?」
王知府陰沉著臉,三角眼裡精光閃爍:「都給我閉嘴!督師是動了真怒,那立斬不赦絕非虛言!但法不責眾…」他聲音壓低,帶著蠱惑。
「我等世居陝地,根深蒂固,同氣連枝,他洪承疇不過一過江龍,根基尚淺。
我等士紳聯手,將地方實情上達天聽,陳說其嚴刑峻法、苛待士紳、動搖地方根基之弊…朝中諸公,豈能坐視?」
他環視眾人,「當務之急,立刻各自回去,傾家蕩產也要把賬麵做平!至於那虧空…哼,就說糧秣大半已在圍剿流寇時充作軍資損耗,死無對證!
同時,聯名密信,直送京城!告他洪承疇一個專擅跋扈,苛虐地方!」
在座官員眼中重燃一絲希望的火苗,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應和。
可他們低估了洪承疇的決心,也低估了他手中那把刀的鋒利與迅捷。
督糧禦史持總督大令,隨行的標營精銳,皆是洪承疇一手帶出的百戰老卒,隻認軍令,不認人情。
覈查手段雷厲風行,直接開倉驗糧、核對原始征糧底冊、提審倉吏鄉老。
李縣令那本精心修改過的賬冊,在原始的裡甲征糧冊和倉庫存根麵前,如同孩童拙劣的塗鴉,瞬間被撕得粉碎。
「拿下!」督糧禦史聲音冰冷,毫無波瀾。
「冤枉!下官冤枉!是…是路途損耗…」李縣令癱軟在地,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損耗?」督糧禦史冷笑一聲,將一份密報甩在他臉上,「你渭南李家,半月前於西安府購置三進大宅一座,良田五百畝,銀兩千兩…錢從何來?莫非是天上掉下來的?」
菜市口,刑場。
李縣令和幾個同樣撞上刀口的貪婪蠹蟲被剝去官服,五花大綁,摁跪在地。
往日作威作福的官老爺,此刻抖如篩糠,麵無人色。
監刑官厲聲宣讀罪狀:「…罔顧國法,侵吞軍需民糧,罪證確鑿,依洪督師令,立斬不赦!」
「斬!」令牌擲地。
劊子手大刀揚起,血柱衝天而起!幾顆頭顱滾落塵埃,雙目圓睜,無頭的屍身頹然仆倒,鮮血迅速染紅了黃土地。
人群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聲!
無數雙被饑餓和盤剝折磨得麻木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訊息像長了翅膀,帶著血腥氣飛傳各州縣。
同州王知府剛剛擬好那封密奏京師的聯名信,信使尚未出門,噩耗已至。
緊接著,他派去「安撫」下屬的心腹,竟在城門口被標營士兵當場截住,搜出了攜帶的「打點」銀票,人贓並獲!
王知府如遭雷擊,他這才真正明白,「立斬不赦」四個字的分量。洪承疇的刀,是真的敢砍,而且砍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他哆嗦著,連滾帶爬地衝向書案,一把抓起那封剛封好火漆的聯名信,猛地將其投入火盆。
隨後他麵如死灰,對著管家嘶吼:「快!把庫房鑰匙拿來!開倉!一粒米都不許少!立刻發還百姓!快——!!」
洪承疇以最酷烈的手段,暫時壓住了陝西官場蠢蠢欲動的貪欲,用鮮血短暫地澆熄了可能燎原的民變之火。
然而,那封被焚毀的信,其內容早已在暗流中傳遞。
一份新的、措辭更為「懇切」、代表更多陝西「士紳民意」的密奏,正由隱秘渠道,日夜兼程,奔向京城,一場看不見的風暴,正在權力中樞悄然醞釀。
秦嶺深處,米倉古道,王左掛帶著他那支已不成建製、僅剩數百人的殘兵,艱難跋涉到川陝交界的百丈關附近。
幾天亡命奔逃,人困馬乏,腹中饑火灼燒,幾乎到了極限,看到山坳裡散落的幾戶人家,如同沙漠旅人看見了綠洲。
「兄弟們快撐不住了,得弄點吃的!」王左掛多年的流寇生涯讓他還保留著一絲警惕。
他強壓下直接動手搶掠的衝動,對身邊幾個機靈的心腹下令:「你們幾個,分頭出去哨探!看看這地界有沒有駐軍?打聽清楚!」
趁著哨探出去的功夫,饑餓的本能還是占了上風。
王左掛終究沒能約束住手下這群餓紅了眼的亡命徒,他們如狼似虎般撲向那幾戶毫無防備的山民。
鍋碗瓢盆被砸爛,所有的糧被搶掠一空,一頭老黃牛被強行拖走,反抗的男主人被一個凶悍的頭目一刀劈倒,血染紅了門前的泥地。
片刻功夫,幾戶山民被洗劫一空
王左掛眼神裡卻沒什麼波瀾。亂世之中,弱肉強食,在他心裡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