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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少爺到皇帝 第154章 旬肉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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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致中在成都督師行轅的病榻上,收到秦良玉那封措辭懇切卻將難題拋回的回信時,正值窗外陰雨連綿。

潮濕的空氣裹著藥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夔州乃東出鎖鑰,成都乃全川根本,二者皆不可失!然良玉所部,精兵不過數千,分守兩地,力有未逮,恐難周全。

懇請督師明示:當務之急,是保成都萬全,還是力守夔州門戶?亦或另有良策?」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王致中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上,他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信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秦良玉說得沒錯,這是道無解的難題!可這決定,必須由他來下!

他掙紮著起身,不顧幕僚的勸阻,走到懸掛的巨大四川輿圖前。

目光在代表成都的醒目標記和標注著「夔州」的險要關隘之間反複逡巡。

成都!四川心臟!朝廷顏麵所係!若失陷,他王致中百死莫贖!城中雖有湖廣參將滿大壯部一萬人,但四川本地駐守兵力多為巡檢,青壯,戰力堪憂,難當大任。

夔州!三峽咽喉!如今夔州有湖廣副總兵鄧祖禹部一萬湖廣兵,以及川東總兵張令六千人,依托天險,尚可一戰。

兩處皆要害,兩處皆需強兵!可秦良玉隻有幾千人!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王致中死死盯著地圖,額角滲出冷汗,最終,一個冰冷而現實的念頭壓倒了一切:成都若失,他立刻就是階下囚!夔州若失,尚有緩衝餘地,且成都城防更弱!

「成都…必須保成都!」王致中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決斷,他猛地轉身,劇烈咳嗽起來。

「快!紙筆!」他喘息著命令幕僚,「回信秦總兵!賊勢猖獗,成都乃全川根本,萬不容有失!夔州有鄧祖禹、張令依仗天險,尚可支撐。

請秦總兵即刻率白杆精銳,火速馳援成都!務必確保省城無虞!此乃嚴令!不得有誤!」

看著信使帶著命令飛奔而去,王致中頹然坐倒,眼神空洞。

幾乎就在王致中做出抉擇的同時,風塵仆仆的張行,踏入了川東重鎮——達州。

達州城內,氣氛截然不同。校場上,數千名新招募的士卒正進行著佇列操練,喊殺聲稚嫩卻充滿朝氣。

張行站在點將台上,目光掃過這些訓練了數月的新兵,滿意地點了點頭,擴軍時機已至。

「傳令!」張行聲音清晰有力。

「命王自九部、毛先有部、孫世培部,各抽調一千名久經戰陣、軍紀嚴明的老兵!所缺兵額,由此新兵營考覈合格者即刻補充!」

「擢原馮文良部副參將周德興,為第九協參將!」

「以達州新兵營為基礎,補充抽調之三千精銳老兵,合編為張家軍第九協!

即日起,由周德興統轄,於達州大營嚴加整訓!務必最短時間形成戰力!」

命令雷厲風行,各部將領立刻開始遴選可靠的老兵骨乾。

這些老兵是軍隊的脊梁,將他們分散融入新組建的第九協,正是張家軍「老帶新」的法寶。

周德興受此重任,激動而凝重,立刻投入了緊張的整合訓練,達州大營的號子聲更加激昂。

安排好新軍組建,張行前往達州前線陣地。

他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界河,對岸便是如鯁在喉的鄧祖禹一萬湖廣兵。

「毛先有,王自九!」張行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寒意。

「末將在!」二將立刻肅然出列。

「對麵鄧祖禹的兵,」張行緩緩問道,「吃得如何?士氣怎樣?」

毛先有微微一怔,隨即據實回稟:「回將軍!據細作回報及平日觀察,鄧部遠道而來,糧草轉運艱難,兵士多食糙米雜糧,少見油葷,怨氣不小。

端午那日,我軍營地飄香,對岸士卒望眼欲穿,士氣…恐已低迷。」

「嗯。」張行輕輕頷首,沉吟片刻,目光掃過二將,丟擲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指令:

「既然他們吃不飽,心中有怨…那我們就讓他們吃飽,吃好。」

毛先有和王自九一時沒反應過來,麵麵相覷:「將軍的意思是…?」

「從即日起,」張行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每隔十日,挑選傍晚時分,派一隊可靠軍士,打著空白旗幟,抬上十擔、二十擔上好的熟肉——要肥瘦相間,燉得噴香!

送到界河邊,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是我張家軍體恤同袍,送給他們的!放下肉,你們的人就回來。」

毛先有和王自九徹底愣住了。給敵人送肉?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將軍!這…這是資敵啊!」毛先有忍不住脫口而出。

「資敵?」張行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幾塊肉,換他萬人的軍心渙散,換他鄧祖禹進退維穀,這買賣,劃算得很!」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掌控全域性的自信:「你們想想,鄧祖禹敢拒收嗎?他手下那些餓著肚子、看著我們吃肉的兵,能答應嗎?

他若收了,他的兵吃著我們的肉,心裡念著誰的好?天長日久,他們還拿得穩刀,向著我們砍嗎?此乃攻心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

毛先有和王自九都是久經戰陣的將領,略一思索,眼中頓時爆發出恍然大悟和極度欽佩的光芒!

將軍此計,看似荒謬,實則毒辣無比!這是用最實在的油水,去泡軟明軍最後那點硬骨頭!

「將軍妙算!末將等愚鈍!」兩人心悅誠服,抱拳領命。

「不止是肉,」張行補充道,眼中精光更盛,「隔三差五,讓營中的戲班子、說書人,靠近河邊,熱鬨起來!鑼鼓敲響些,戲文唱亮些!

要讓對岸的兵聽得見,看得著!讓他們知道,跟著我張行,不光能吃飽,還能活得像個有盼頭的人!」

「末將明白!」王自九興奮道,「溫水煮青蛙,攻心為上!保管讓鄧祖禹和他的一萬兵,吃得飽飽的,聽得樂嗬嗬的,骨頭卻一天比一天軟!」

「好!立刻去辦!」張行大手一揮。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當天傍晚,第二批打著空白旗、抬著熱氣騰騰肉筐的張家軍小隊,就出現在了界河邊。

鄧祖禹營中的驚愕、騷動、以及最終那一聲無奈而屈辱的「分了吧」,如同劇本般上演。

達州城外,第九協的整編如火如荼,新磨的利刃即將出鞘;

界河對岸,「旬肉」的香氣與隱約的絲竹聲,如同無形的枷鎖,牢牢套住了鄧祖禹和他的一萬大軍。

一邊是磨刀霍霍,厲兵秣馬;

一邊是溫水煮蛙,日漸沉淪。

張行穩坐達州,僅以肉香為兵,戲文為鼓,便已在對岸的明軍大營裡,掀起了一場無聲卻致命的驚濤駭浪。

川東戰場的勝負天平,在炊煙與鑼鼓聲中,悄然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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