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33章 夏朝新科
崇禎六年六月末的紫禁城,被加征三餉的詔書和血腥的首級匣子壓得喘不過氣。
而在千裡之外的四川盆地,成都府卻沉浸在一片截然不同的蓬勃生機之中。
夏稅剛過,成都府的大街小巷非但沒有愁雲慘霧,反而處處透著一種近乎節日的喜氣。
田間地頭,剛交完糧稅的農人臉上少了往年的愁苦麻木,多了幾分踏實。城裡坊市,商販的叫賣聲都格外響亮。
「王掌櫃,今年這稅,交得可還順心?」茶肆裡,一個布衣老者嘬著粗茶,笑嗬嗬地問鄰桌的綢緞商。
那姓王的商人放下茶碗,抹了把嘴,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輕鬆:「順心!太順心了!
老哥,不瞞你說,在大夏王手底下做買賣,這心啊,是放在肚子裡的!
就一個商稅二十稅一,白紙黑字貼在城門樓子上,多少就是多少!沒了那些明裡暗裡的火耗、加派、孝敬!
你是不知道,往年給官府交稅,那真是剝皮抽筋!層層盤剝下來,十成裡能留三成在兜裡就燒高香了!
如今?嘿,算盤珠子一撥拉,該多少是多少,交完了,該賺的銀子還是能賺!這生意,做得有奔頭!」
「是啊是啊!」旁邊一個挑擔賣山貨的漢子也插話進來,「俺們鄉下種地的也一樣!田稅就按地契上的實畝數交糧,沒那些虛畝、飛灑的鬼名堂!
更沒衙役三天兩頭上門催什麼剿餉、練餉!
大夏王說了,苛捐雜稅一概廢除!就交這一份皇糧國稅,天經地義!
交完了,剩下的糧食夠一家老小嚼裹,還能存下點,這日子,纔有盼頭!」
稅賦清晰,絕無橫征暴斂——這便是大夏政權在四川立國不過三月,卻能在飽經戰亂和明廷苛政的土地上,迅速贏得喘息,甚至凝聚起一絲希望的根本。
這份實實在在的輕,比任何空洞的口號都更能安撫人心。
這份生機,在六月下旬的成都府達到了一個**。
錦江兩岸,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來自川內各府州縣,甚至聽聞訊息、冒險穿越明軍封鎖線從湖廣、陝西而來的士子們,如同百川歸海,彙聚於這座古老的錦官城。
他們或青衫磊落,或布衣風塵,或乘舟船,或騎瘦馬,更多的則是風塵仆仆徒步而來。
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眼中卻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興奮與「」的光芒。
成都府衙臨時改作的夏朝開科取士報名處前,排起了數條長龍。
負責登記的胥吏忙得滿頭大汗,登記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籍貫、所報科目(分為錢穀通商、農桑水利、刑名律例、工算營造等)。
「聽說了嗎?這次開科,大夏王親自主考!」一個年輕士子擠在人群中,激動地對同伴低語。
旁邊一個年長些、麵有風霜的儒生介麵,眼中閃著異彩,「告示上寫得明明白白:不論出身,唯纔是舉!
隻要你有真才實學,通實務,懂治道,皆可應試!這纔是真正的掄才大典!孔聖人有教無類,當如是也!」
他聲音不高,卻引得周圍不少寒門士子頻頻點頭,眼中燃起希望。
「可是……」一個衣著相對光鮮,顯然是地方鄉紳子弟的青年卻皺著眉頭,帶著幾分疑慮。
「不考八股,那考什麼?四書五經都不精研了?這……這還是科舉正道嗎?取士若無繩墨,豈非亂了章法?」
他代表了部分浸淫於舊有科舉體係、以八股為晉身之階的士人的困惑。
立刻有人反駁:「兄台此言差矣!」說話的是一個麵容清臒的中年人,「難道治理天下,靠的是寫那些空洞無物的八股文章嗎?
前明之弊,正在於此!大夏此舉,纔是撥亂反正!」
「說得對!」一個身材壯實、麵板黝黑,一看就不像傳統書生的青年大聲附和,他報的是農桑科。
「俺讀過幾年書,也下地種過田。那些之乎者也的八股,俺寫不來,也沒用!但俺知道啥時候該育苗,啥時候該灌水,啥樣的土該施啥肥!
若能讓俺把這本事用在官府,幫著更多鄉親多打糧食,不比寫一百篇花團錦簇的八股強?」
他的話引來一陣善意的鬨笑和不少共鳴。
茶樓酒肆、客棧簷下,處處可見成群的士子聚在一起,激烈地討論著:
「你報的哪一科?」
「我報錢糧刑名!家父做過縣衙書吏,略通律算,想看看這新朝取士,是否真能不拘一格。」
「唉,我這種寒窗二十載,隻通八股的……怕是懸了。」有人歎息。
「未必!告示也說了,兄台功底深厚,轉向實務策論,未必沒有機會!關鍵是見解!獨到有用的見解!」有人鼓勵道。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開放、務實、甚至帶著點冒險的氣息。
舊有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規則尚未完全確立,但唯纔是舉四個字,吸引著無數被明廷腐朽科舉製度拒之門外、或心懷濟世之誌卻苦無門路的人才。
他們談論著可能的考題,猜測著主考的偏好,更憧憬著一旦中舉,在這新生的大夏朝堂上,能真正施展抱負,做些利國利民的實事。
成都府城西,成都府學被臨時征用,改造成了夏朝貢院。
高大的院牆粉刷一新,門口戒備森嚴卻秩序井然。
巨大的告示牌上,清晰寫著考試日期、場次、規則以及最重要的——錄取後的任用:
「一經取中,量才授職,府縣佐貳、六部見習、地方勸農、工坊督造……皆可擢用,前程遠大,全憑才乾政績!」
這量才授職、全憑才乾政績的許諾,比任何空洞的進士及第虛名都更具誘惑力。
士子們經過此處,無不駐足仰望,眼中充滿了熱切和決心。
「看這架勢,是動真格的啊。」一個老成的士子捋著胡須,對同伴低語,「若真能如此,這偽夏……不,這大夏,未必不能成一番氣候。」
「是啊,」同伴望著貢院大門,目光灼灼,「不論出身,唯纔是舉……大夏王敢開此先河,無論成敗,都足以震動天下了!
此乃千古未有之變局!吾輩生逢其時,豈能錯過?縱使前路艱險,也當奮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