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爺到皇帝 第34章 新科開考
六月二十五日,考試安排告示張貼於成都府各要道。
「七月一日開考!每日隻考一科?辰時(上午9點)開考,酉時(下午5點)收卷?中間還有飯食?」
一個操著濃重川北口音的青年士子看著蓋有大夏朱印的《應試須知》,難以置信地向同伴確認,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
他叫陳安,出身川北小縣寒門,家中勉強供他讀了幾年書,在舊朝科舉體係下幾無出頭之日。
「白紙黑字寫著呢!陳兄,你看這裡,」同伴指著《須知》,「午時正刻(12點),貢院食堂備有飯食,憑號牌領取,不得喧嘩。
還有這裡,川內川外士子、家境清寒者,可憑準考證至府衙申領號舍,暫作棲身……老天爺,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訊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士子群中激蕩起更大的波瀾。
「想當年在縣學考童生,那號舍狹小如鼠穴,三日不得出,自帶乾糧都餿了!一場考下來,半條命都沒了!」
一個麵有菜色、衣衫打補丁的老童生感慨萬千,眼中竟泛起淚光,「大夏王……這是真把咱們讀書人當人啊!」
「是啊,還管住宿!我那點盤纏早就見底了,若非府衙給安排了城西一處空置的驛舍,怕是真要露宿街頭了!」
一個風塵仆仆、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的陝西士子感激地說道。
這份實實在在的體恤,瞬間消弭了許多異鄉士子的隔閡與不安,對新政權的認同感油然而生。
當然,也有疑慮未消者!衣著光鮮的李明遠,那個曾質疑不考八股亂了章法的鄉紳子弟,眉頭微蹙地看著手中的農桑科準考證。
竟真如此安排?一日一科,倒是輕鬆不少。隻是……這究竟如何考法?」
他心中既有一絲舊學優越感受到衝擊的不適,又隱隱被這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務實所吸引。
七月一日辰時正,府學大門在晨光中緩緩洞開,露出裡麵早已肅立的監考胥吏和兵丁。
沒有繁複的唱名,沒有如臨大敵的嗬斥。胥吏們手持名冊,按科目分割槽,攜帶有無夾帶後,核驗準考證與本人是否相符,便揮手放行,動作麻利,秩序井然。
士子們按指引魚貫而入,驚異地發現考場並非想象中陰暗狹窄的號舍,而是寬敞明亮的府學明倫堂及各齋房臨時佈置的考棚。
一桌一椅,筆墨紙硯早已備齊。
「請各位考生按號入座,靜待發卷。不得交頭接耳,不得左顧右盼。」監考官的聲音沉穩有力,卻不帶半分舊時衙役的跋扈。
陳安深吸一口氣,坐在了錢穀通商科乙區的座位上。
他的目標是成為理清錢糧、通曉商道的吏員,這是他寒門出身最可能抓住的晉身之階。
隨著時辰到來,試卷發下,陳安展開一看,竟無半點經義辭藻,全是實實在在的算題和策論!
第一題便是:「蜀錦一匹,本錢(原料、織工、損耗)計銀三兩。若按大夏商稅二十稅一之例,售價定為幾何,方可使商賈得利三成?試列算式並詳述緣由。」
陳安眼睛一亮!這題考的就是對基本稅率、成本利潤的理解!他拿起算盤(考,劈啪作響地撥弄起來。
隨後他奮筆疾書,將算式和推演過程寫得清清楚楚,最後不忘點題:
「故定價四兩一錢零五厘,既符稅法,商賈亦可得三成之利,此乃公平交易、官商兩便之道也!」
第二題則是策論:「今有商賈自敘州(宜賓)運糧百石至成都,水路五百裡,旱路三百裡。
水路雇船,每石每百裡運費銀二分;
旱路雇車馬,每石每百裡運費銀五分。若途中損耗率為水路百分之一、旱路百分之二。
試問:商賈欲保本,在成都售價最低當定為每石幾何(敘州購糧成本每石一兩)?
並以此例,論大夏當如何規整水陸轉運、平抑物價、惠及民生?」
這道題更是直指現實!陳安精神大振,這不僅僅是算賬,更是考如何運用財稅知識解決民生問題!
他再次撥動算盤,精確計算著總成本、損耗、最低售價,隨後在策論部分筆走龍蛇。
提出應設立官督民運的轉運司規範運價、在要道設倉減少損耗、根據成本波動設立糧價平準線等具體建議。
午時正刻,鐘聲悠揚。
令所有士子再次驚愕又感動的一幕出現了:一隊隊穿著乾淨布衣的士卒,抬著熱氣騰騰的大木桶走進各考場旁的食堂(由府學齋房臨時改造)。
飯食很簡單:糙米飯管夠,一大勺油汪汪的燴菜(蘿卜、豆角、肥肉),還有一碗飄著蔥花的清湯。
雖非珍饈,但分量十足,熱氣騰騰!
「憑號牌,排隊領取!一人一份,不得代領,不得浪費!用餐不得喧嘩!不得交頭接耳!」監考官宣佈。
士子們捧著粗瓷大碗,吃著這頓由大夏朝提供的飯食,心中五味雜陳。
有人默默咀嚼,眼中含淚;
有人低聲交談,感慨萬千。這份溫飽,在舊朝的號舍裡,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奢望。
它傳遞的不僅是一餐飯,更是一種尊重,一種將他們視為人而非牲畜的態度。
酉時,暮鼓響起!
「時辰到!所有考生停筆!將試卷反扣於桌上,依次離場!」
沒有號舍裡的昏厥與哀嚎,沒有考完後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慘狀,士子們雖麵容疲憊,眼中卻大多帶著一種完成挑戰後的充實與思考。
他們議論著考題,交流著見解,或興奮,或沉思,步履雖沉,卻多了幾分生氣。
連續四日,七月一日一到四日,每日一科,周而複始。
府學門口,每日清晨湧入,黃昏湧出的人潮,成了成都府七月最獨特的風景。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絕望的壓抑,而是知識碰撞、思想激蕩的氣息。
每一個走出考場的士子,無論出身,無論報哪一科,臉上都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被重視和被期待的榮光。
張行身著常服,站在府學最高處的閣樓上,靜靜俯瞰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