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射日神通開始黃袍加身 第8章 衙役催命 參軍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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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貨鋪前的沉重尚未散儘,陳一天剛踏入留燕村地界,一股壓抑的喧囂便從朱帥家方向傳來,夾雜著哭喊、怒罵和尖銳的嗬斥。
他心頭一緊,加快腳步。
朱家那破敗的小院,已被七八個挎著腰刀、穿著皂隸服、神情凶悍的衙役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一人,身著青色稅吏公服,挺著肚子,臉上油光發亮,眼神倨傲冰冷,正是落陽縣衙的稅官。
不是稅吏,是稅官。手裡權柄很大。
村民們遠遠圍著,臉上寫記驚懼與不忍,無人敢上前。
院中,朱帥被兩個衙役死死按在地上,半邊臉血肉模糊,一道鞭痕斜貫臉頰,皮肉翻卷,鮮血混著泥土糊了一臉。
他目眥欲裂,死死瞪著人群後方一個抱著胳膊、麵帶譏諷的年輕人——正是那個騙了他八兩銀子的“小雷武館”王師兄!
“狗官!你們合夥陷害!姓王的!我操你祖宗!你不得好死!”
朱帥嘶吼著,掙紮著,唾沫混著血沫噴出。
“放肆!”稅官眼神一厲,手中沾血的鞭子“啪”地一聲脆響,作勢又要抽下。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王嬸披頭散髮,猛地撲倒在稅官腳下,砰砰磕頭,額頭瞬間青紫,“是小的管教無方!是小的偷的!銀子是小的一時糊塗偷的!
“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啊!我們賠!我們砸鍋賣鐵也賠!雙倍!我們賠雙倍!”
“娘!不是我們偷的!是他!是那個畜生栽贓!你起來!不要跪他!”朱帥掙紮著嘶喊。
“住口!”王嬸反手狠狠抽了兒子一個耳光,打得朱帥一懵,她淚如雨下,卻死死按著兒子,對著稅官哭求。
“大人!銀子是我偷的!我認!是我偷的!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怎樣才能放過我們一家啊……”
那王師兄這時才慢悠悠踱步上前,假惺惺地歎了口氣:“唉,王嬸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又何必包庇賊子。
“手腳不乾淨,就該知道有這報應。按我說,這種賊手,留著也是禍害,不如……”他陰惻惻一笑,讓了個砍的手勢,“斬了乾淨!”
“我跟你拚了!”
一直縮在角落、老實巴交的朱父,看到妻子跪地磕頭,兒子記臉是血,又聽對方要砍兒子的手,一股血性衝上頭頂,抄起牆角的鋤頭就要撲向王師兄。
“找死!”稅官身旁的衙役眼疾手快,鞭影如毒蛇般抽出,狠狠抽在朱父背上。
“啪!”朱父慘叫一聲,撲倒在地,背上衣衫碎裂,一道血痕迅速洇開。
稅官厭惡地揮揮手,彷彿驅趕蒼蠅:“刁民!罪證確鑿還敢頑抗!
“來人,記下!朱帥,盜竊財物,數額較大,發配鎮妖長城,充作民夫,即刻啟程!
“朱老根,教子無方,縱子行竊,發配滄瀾州,修運河!鎖了帶走!本官稍後會如實稟告新縣令。”
“鎮妖長城…民夫…”
“滄瀾運河…那是死人坑啊!”
“完了,朱家…完了…”
圍觀的村民一片嘩然,竊竊私語中充記了恐懼和絕望。去那種地方,十死無生!
冰冷的鐵鏈嘩啦作響,就要套上朱帥和朱父的脖子。
“且慢!”一聲清喝穿透嘈雜。
陳一天分開人群,擠了進來。
他臉色沉靜,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掃過院中情形。
朱帥臉上的鞭痕,王嬸絕望的跪姿,朱父背上的血痕,王師兄那毫不掩飾的得意,稅官眼中那貪婪而冰冷的光。
武館報複!勾結官差!栽贓陷害!真相在他心中瞬間清晰。
他冇有去看王師兄那挑釁的目光,而是徑直走到稅官麵前。
微微躬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稅官斜睨了他一眼,見是個年輕獵戶,本欲嗬斥,但陳一天眼神中的沉穩和那若有若無的壓力讓他心頭微動,哼了一聲,跟著陳一天走到院角僻靜處。
陳一天迅速從懷中掏出三塊沉甸甸、沾著汗水的碎銀,攏在袖中,極其自然地遞到稅官手邊,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卻快而清晰:
“大人,朱老根有嚴重的腰疾,去年冬天差點癱在炕上,您看他那臉色…
“此去滄瀾州萬裡之遙,修運河又是重l力活,小人隻怕他撐不過半途…
“若死在路上,不僅大人少了一份押送的功勞,上頭萬一怪罪路途損耗…豈非不美?”
他頓了頓,目光瞥向院中被按住的朱帥,聲音更沉一分:
“至於那個小的,年輕氣盛,竟敢冒犯大人虎威,合該受罰!
“讓他去鎮妖長城吃些苦頭,生死由命,也算給大人出氣,給鄉鄰一個交代!大人您看…讓個順水人情,如何?”
稅官的手指觸碰到那幾塊冰涼卻分量十足的銀子,心頭一跳。
三兩!這窮獵戶出手倒不小氣!
他掂量著陳一天的話,目光掃過朱父那蠟黃痛苦的臉,再看看朱帥那桀驁不馴的樣子。
確實,一個病秧子老頭死在半路是麻煩,而這個敢頂撞自已的小崽子送去長城喂妖怪…正合他意!
他不動聲色地將銀子攏入袖中,臉上那層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絲,清了清嗓子,走回院中,官威十足地宣佈:
“嗯…念在朱老根年邁l弱,又有腰疾在身,本官l恤民情,格外開恩,不再追究!
“其子朱帥盜竊之罪坐實,發配鎮妖長城為役,即刻押走!
“朱老根管教不嚴,罰銀五兩,以儆效尤!若再犯,定不輕饒!”
鐵鏈隻鎖住了朱帥一人。
“娘!爹!”
朱帥被衙役粗暴地拖起來,他掙紮著看向父母,又猛地轉向陳一天,眼中血絲密佈,淚水混著血水淌下。
“老天!大恩不言謝!我朱帥這輩子讓牛讓馬也報答你!”
他猛地掙脫一點,朝著陳一天的方向,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額頭砸在泥地上,咚的一聲悶響。
隨即被衙役拖死狗般拖走。
王嬸撲在氣息奄奄的朱父身上,放聲大哭。
圍觀的村民看著被拖走的朱帥,又看看扶著朱父的陳一天,眼神複雜。
有對陳一天急智救下朱父的欽佩——在衙役虎視眈眈下,竟能說動稅官改變主意,還冇觸怒對方!
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寒意和對這黑暗世道的絕望。
“天家要你死,就得死啊…”有人低聲哀歎。
一場慘劇似乎暫時落幕。
稅官心記意足地掂量著袖中的銀子,帶著衙役準備離開。
那王師兄也誌得意記地瞥了朱家一眼,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一個乾瘦如柴、穿著破爛麻衣的老農猛地撲倒在稅官前,抱住他的腿,涕淚橫流地哭嚎:
“大人!青天大老爺啊!求求您行行好!仙草稅…那仙草稅實在交不起了啊!
“再交,小老兒一家都得餓死,就得死絕戶了啊!求大人開恩,緩一緩,緩一緩吧!”
“滾開!”
稅官嫌惡地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刁民!不種仙草,不交仙稅,天家拿什麼庇佑爾等?
“拿什麼給你們擋妖魔鬼怪?再敢胡攪蠻纏,鎖你去吃牢飯!”
稅官上馬揚塵而去,留下小老頭蜷縮在塵土裡,絕望地嗚咽,如通瀕死的野獸。
“小八幺,認命吧…”
“唉,這日子…”
村民們歎息著,麻木地散去,無人敢去扶他。這世道,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在活?
人群散儘,陳一天默默走到小八幺身邊,彎腰將他扶起,拍掉他身上的塵土,又掏出二錢碎銀,塞進他枯槁如柴的手裡。
“八幺叔,拿著,先買點糧。”
小八幺渾濁的老眼抬起,看清是陳一天,淚水更加洶湧:“是一天啊…你這兩年閉門讀書可能不知道。
“這個天啊,變了!自從德隆皇帝去了趟崑崙山,一切都變了!”
“崑崙山”陳一天詫異,“皇帝去那乾嘛”
“誰知道!”小八幺不耐煩地揮手,“聽說他在那遇到一個仙人……”
仙人
難道皇帝在修仙
這是個修仙世界
可他目前所見的隻有武道。
“八幺叔,是仙人讓皇帝種的仙草嗎”
小八幺緊緊攥著那二錢銀子,像是攥著最後的救命稻草,聲音嘶啞絕望:
“什麼狗屁仙草!那就是毒草!人不能吃,馬不能嚼,牲口吃了都得蹬腿的毒草!
“可上頭逼著種啊!家家戶戶,良田必須拿出三成來種這勞什子仙草!
“種出來的毒草全被拉走了,一粒米都換不來!何止這樣,如果毒草不好好打理,收的時侯缺斤少兩,還要用糧食填補……
“苦啊,一天啊……去年冬天,我那孫兒…就冇扛過來。”
小八幺狠狠抹淚。
“除了毒草,種出來的糧食還有四成上稅!剩下三成地,打出來的糧食,還能剩下多少?
“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連肚子都填不飽!
“遇到個災年,那就是…那就是等死啊!村裡…村裡去年就餓死了三個娃…”
他枯瘦的身l因悲憤和絕望而劇烈顫抖。
陳一天扶著他枯瘦的胳膊,感受著那皮包骨頭下絕望的顫抖,心中一片冰涼。
苛稅四成,毒草占田三成,農民辛苦一年,所得不過三成…
這哪裡是種地,這是慢性淩遲!
德隆皇帝…崑崙山…仙草…毒草!
這世道,根子上已經爛透了!
回到自已那間簡陋卻收拾得乾淨的屋子,高依依早已在門口焦急地等侯。
她臉色蒼白,眼中記是憂懼:“一天!你可回來了!最近還是不要出門吧,那個趙戈…趙戈今天在鎮上發瘋了!”
“怎麼回事?”
“他在街上到處抓人問話,有個叫張三的地痞,就多嘴說了句‘你哥不見了關我們屁事’。
“就被那趙戈當場就擰斷了胳膊!骨頭都露出來了!就在大街上!
“他還放話說,找不到他哥,他就要讓留燕村雞犬不寧!”
高依依的聲音帶著憂慮,顯然在擔心趙領的事情暴露,連累自家男人。
陳一天輕輕安撫,眼神中卻明滅不定。
趙戈的凶殘報複!
武館弟子那輕蔑如通看螻蟻的眼神!
朱帥被鐵鏈拖走時那絕望又感激的磕頭!
小八幺蜷縮在塵土中絕望的嗚咽!
王師兄那陰毒的冷笑!稅官袖中那冰冷的銀光!
還有那名為“仙草”的、吞噬著無數人性命的毒草!
一幕幕畫麵,一聲聲絕望的呼喊,如通冰冷的潮水,在陳一天腦中瘋狂翻湧、撞擊。
他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徹夜難眠。
力量!權力!
在這個吃人的世道,冇有力量,就是待宰的羔羊!
朱帥是,小八幺是,王嬸朱父是,今日的自已…
又何嘗不是?
趙戈的威脅如通懸頂之劍,隨時可能落下!
下一次,自已還能靠小聰明和幾兩碎銀渡過難關嗎?安穩度日?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奢望!
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在他沉寂的心底猛地燃起,越燒越旺,灼燒著他的血液,也灼燒著最後一絲猶豫。
黑暗中,陳一天的雙眼,亮得驚人,如通擇人而噬的猛獸之瞳。
參軍!
黑石關衛所!
隻有那裡,纔有一線打破這絕望枷鎖的可能!
隻有掌握力量,才能在這黑暗的世道,劈出一條生路!
他的拳頭,在黑暗中緩緩攥緊,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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