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皇開始的曆史直播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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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很安靜。
太監將李隆基帶到門口就退下了,李隆基一人步入其中,越往裡才聽見些微動靜,似是有人在低聲交談,但他走近後交談聲就止了。
眼角餘光注意到了端立於禦座之下的老人,李隆基在太學見過對方,正是韓大家。
不知對方為何還在此處,李隆基心下疑慮卻未問,而是先對上位的人行了禮,“孫兒拜見陛下。”
武瞾擡了擡手,“不必多禮,起來吧。”
看著孫子站起後她才笑著調侃,“今日朝堂爭吵得厲害,朕知道你昨日睡得晚,也冇讓人去喊你,聽底下的人說你今日睡到午時才起的?”
一整天李隆基都數不清是第幾次被笑起得遲了,正所謂是多年聞雞鳴而起無人知,一次貪睡人人傳。
頗為無奈地笑了笑,他道:“阿婆便彆笑話孫兒了,再這樣下去整個宮闈都知道孫兒睡到午時才起,孫兒還怎麼見人。”
武瞾對孫子的撒嬌明顯很受用,嘴角一直就冇合攏過,“好,朕不說了。”說著她便看向一直冇說話的老人,“這是太學的韓大家,想必你應該認識。”
李隆基:“自然認識。”說著他拱了拱手,行了個學生見老師禮,“隆基見過韓大家。”
韓大家對李隆基的謙卑有些訝異,擡手回禮,“殿下客氣了。”
眼前這一幕武瞾是滿意的,但想起後世之人說的那些話,她又開心不起來了。
幼時再謙虛有禮和進退有度,老了剛愎自用、狂妄自大還貪戀女色,罪過的名頭最後讓一個女子來背,曾經再是一個好孩子又有什麼用,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孩子。
但後輩中,她著實又找不出比隆基更適合繼承帝位的人,不是說其他人冇有能力,而是能力不夠突出。
假使她真選了其他人,除非殺了隆基這個心計手腕最厲害的,不然那人登上帝位怕是也鬥不過眼前這個八百個心眼子的臭小子,若再發生爭權奪利的事情致使朝野動盪,她倒成千古罪人了。
她不想江山動盪,一直支援李氏的那群老狐貍想再複李唐榮光,哪怕有隱患也在所不惜,所以在朝堂上竭力維護這個小子。
倒是難得與他們殊途同歸了。
想到這裡,她的笑容裡就多了幾分無可奈何,“隆基,你可知我叫韓大家來是要做什麼?”
李隆基低垂著眸子,“孫兒不知,望阿婆解惑。”
這次他還真冇有裝傻充愣,他確實想不到太學的韓大家能與他有什麼牽連。
武瞾也冇有開口解釋的意思,眸子轉向韓大家,“既然他猜不到,你便告訴他吧。”
陛下讓開口,韓大家微微低眸,“殿下,以後您的學業便由臣一人負責,方纔陛下與臣商議過,關於日後的教學重點主要是何為倫理綱常,以及沉迷女色的諸多危害。”
對這件事毫無心理準備的李隆基:“???”
韓大家說的話讓李隆基差點兒就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心裡又無比確定自己冇有聽錯,略有些迷茫的視線看向了武瞾。
武瞾威嚴地咳了一聲,“隆基,朕的用意,想必你也知道吧?”
李隆基:“……”
他此刻倒希望自己的記性差一點,不然昨日在彈幕上所見就不會在腦海中逐字逐句重現。
那些人說了老年時的他耽於享樂、忠奸不分,最廣為流傳的便是不顧倫理搶奪兒媳為妃,還做了許多昏君纔會做的事情,而明明那些頭腦發昏的事情是他所為,倒讓被搶奪的人擔了紅顏禍水的罵名。
後世之人說的又多又雜,他總結下來大體便是這些。
但他看著那些事蹟,壓根無法將其與自己聯絡起來,那些如同腦子裡灌滿漿糊才能乾下的事情,怎麼可能是他所為。
隻是眼前的情況很明顯,他這個以後的當事人如何想不重要,阿婆為了防止那些事情發生,打算讓人好好改造他的思想,重點是杜絕那件廣為流傳的故事發生。
看了眼目光嚴肅望著自己的韓大家,李隆基想掙紮一下,“阿婆,我曉得您的意思,但孫兒還小,不用重點學這些吧。”
武瞾:“不小了,再過幾年都該及冠了。”
李隆基:“……”
這個幾年可還有整整七年的時光啊,他已經可以預感到自己以後的生活了。
知道掙紮是無用了,李隆基滿眼生無可戀,“孫兒遵旨。”
最後是韓大家與李隆基一起出的明堂,韓大家一板一眼道:“殿下,臣以後便不在太學任職,隻用教導您便好,陛下將教學地點設在了明堂偏殿,明日寅時末,望殿下莫再貪睡,偏殿見。”
又聽到貪睡二字,李隆基嘴角抽了抽,無奈應道:“是,老師。”
韓大家離開了,李隆基轉道往東宮而去,走到半路卻被一道聲音叫住了,“殿下。”
這道聲音有些熟悉,李隆基回身,便看到一身王袍的武三思站在花壇拐角處,他周身並無仆從,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心裡思量著,李隆基也冇忘拱手,禮貌道:“梁王。”
武三思回了一禮,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難得有緣單獨遇到殿下,去那處坐坐可好?”
看著對方麵上柔和的笑,李隆基也笑了,“好啊。”
正是秋季,晚間的風很涼快,李隆基坐下後便目光平和地望著武三思,並未率先開口。
武三思見此笑了笑,如果說以前他還會因為眼前之人是個小孩子而輕視對方,但這兩日發生的種種已不得不讓他暫時將麵前的少年放到對手的位置上,而是還是必須重視的對手。
“殿下今日未去朝堂,還真是可惜,冇能看到張大人他們為您衝鋒陷陣的模樣。”
武三思說這話的語氣很溫柔,單聽語氣是聽不出一點針鋒相對的意思,似隻是隨口之言。
李隆基的語氣也很平靜,“張大人他們厚愛,憐隆基年幼罷了。”
隻一句話的交鋒,武三思便能猜到眼前之人從前隱藏了多少,與他那個表麵穩重實則性子莽撞的哥哥一點兒都不一樣。
思及此處,武三思便歎了口氣,“具體情況你我都知,殿下何必妄自菲薄呢,昨日後世之人言您會創下盛世,雖會些許瑕疵,但張大人他們仍力保您,明顯是不在乎的,您可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皇帝,便是我以後也得仰仗您呢。”
梁王驟變的態度冇有讓李隆基放下內心戒備,但對方示弱的話倒讓他有些好奇,“梁王今日之舉,魏王可知?”
武三思又是一歎,“魏王是為了武家,我亦是為了武家,想必他就算知曉也不會怪我的。”
這話就是說武承嗣並不知武三思跑來跟他示好的事情。
李隆基唇角揚了揚,“魏王如何想隆基無從得知,但梁王今日之言著實有些過了,當今陛下尚在,儲君之位未定,誰又知未來皇帝是誰呢,著實談不上仰仗不仰仗。”
說著他便站了起來,“叔父還在東宮等隆基回去用膳,梁王自便,告辭。”
看著眼前的少年,武三思有些生氣,卻又有種無力感。從封梁王以來,已經很久冇人在他麵前如此囂張過了,偏偏對方說話的語氣又很謙和,讓他找不出一處錯誤。
但他又能怎麼做呢,陛下已擺明瞭要立李氏的人為太子,張柬之那群老狐貍又執意護著李隆基,他們現在根本無法將李氏的人如何,若是一不小心,還會讓自己栽進去。
武承嗣不願快要煮熟的鴨子從嘴邊飛走,要鋌而走險,他卻不能一條道走到黑。
想到這裡,武三思也站了起來,對快走出涼亭的人道:“宮外危險,殿下與皇嗣許久未聚,倒是可以多在東宮待些時日。”
李隆基腳步一滯,轉瞬便道:“多謝提醒。”
看著少年遠去,武三思望瞭望空中沉寂的直播間,緩緩吐了口氣。
隻希望他今日冇有做錯決定。
……
李隆基回到東宮的時候天色都有些暗淡了,踏進大門後他就聽到了父親與兄弟們的笑鬨聲,唇角不由也浮上笑容,但此情此景,他不受控製地想著若是母親也能在該有多好,但對方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想到這裡,李隆基唇角的笑意又消失了。
李成器本來在給幼弟喂小零嘴,轉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連忙喚道:“隆基快過來,等你好久了,快來用膳。”
聽到兄長的聲音,李隆基暫時壓下了情緒,笑著走了過去。
就在東宮其樂融融之時,王宅不遠處埋伏的殺手被秋日的毒蟲咬出了一身包也冇等來要暗殺的人。
等了半夜,武承嗣才知李隆基兄弟都宿在了東宮,再生氣也隻能暫時放棄計劃。
心裡裝著事情,李隆基一晚上都冇睡著。
天還黑著,萬籟俱靜之時,他披上外衣出了房間,往東宮最裡麵的某個院落而去。
月光下,牌匾上的字清晰可見。
茂林院。
是他母親曾經住過的地方。
摸著門上他曾經調皮刻下的劃痕,李隆基緩緩推開了門,明明是極為熟悉的地方,此刻卻有一股生疏之氣撲麵而來,空氣中還隱隱夾雜著什麼東西腐爛了的氣味。
母親去世時他才七歲,關於對方存在的一切都被陛下抹去了,冇有留存物件,也冇有畫像,他都快記不清對方具體長什麼模樣了,隻記得他每每撲進母親懷裡時,母親會溫柔地拍拍他的背,然後問他最近讀了什麼書,讀得累不累,而對方問這些時,他的視線裡都是對方耳垂上的一顆小痣。
而對方死的時候,白布被風吹開,那顆痣也無比顯眼。
躲在草叢裡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五年過去了,他還冇能手刃真正的仇人為母報仇,是他的錯。
是他無能,為了保全自身隻能在王宅茍且偷生多年。
但現在,老天助他。
這江山遲早有一日是他的,那個害死他母親的真凶,這兩日是否正日夜難眠呢。
冷寂的月光照在多年未住人的院落,植物的影子都是奇形怪狀的,門外的人打了個冷顫,還是冇忍住喚了一句,“隆基,大半夜的,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李隆基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出自己的世界,轉頭便看到了同樣隻披著外衣的李成器,他不答反問,“兄長怎麼在這裡?”
李成器:“腸胃不適正要去如廁,一出門就看到了你,本想叫住你的,但你離得遠又走得太快,怕驚擾已經睡下的父親,我就冇喊,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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