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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逃妾到開國女帝 第十章 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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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蕪的家當都給了胡人,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幸而剛認的“老鄉”夠意思,摸出貼身藏著的玉佩,偷偷塞給她。

“知道你手頭不剩幾個子了,拿著吧,”丁鈺說,“我身上也冇什麼值錢的物件,這個看著還值幾兩銀子。”

崔蕪覺得他過分謙虛了,這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羊脂,厚重細膩,觸手生溫。雕工亦是精細,是一對母子鹿,母鹿回頭舔舐小鹿,情深之意脈脈可見。

崔蕪毫不懷疑,這玩意兒拿到後世的拍賣會上,能叫出上千萬的價格,一時隻覺手心沉甸甸的。

“你真捨得拿出來?”她問,“這東西擱在太平年代,怎麼著都能當幾百上千貫錢,夠一戶人家二十年的花銷了。拿去互市,最多換幾斤鹽和紅糖,不心疼?”

丁鈺袖著兩隻爪子“反正是你哥的東西,我有什麼好心疼的?”

崔蕪“……”

“當初在丁老三的船上,你哥為了給你弄點補身的藥材,冇少打點管事賬房,連隨身玉佩都拿出來了,”丁鈺一抬下巴,“我看不上管事那小人得誌的模樣,又覺得這麼好的玉,給了他忒糟蹋,趁著冇人注意,從他屋裡偷了出來……嘖,反正那老小子是揹著丁三收的好處,自己心虛,也不敢叫嚷出來。”

崔蕪摩挲著玉佩花紋,不確定地說“舐犢情深這一類圖案,一般是不是都雕在長輩送給晚輩的物件上?”

或者說的更準確些,是母親送給子女的。

丁鈺和崔蕪麵麵相覷片刻“這小子還真捨得下血本啊。”

崔蕪皺眉,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可為著這個發作又有小題大做之嫌,隻好捏著鼻子忍了。

她看著手中玉佩犯了難理智上,她知道丁鈺說得對,自己眼下囊中空空,要換取藥材和物資,就非賣了這玉佩不可。

但情感上,一想到這可能是蕭二母親親手戴在孩子身上的,就覺得分量沉重,實在忍不下心腸。

末了,她隻能安慰自己先賣了……等我賺了錢,來日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得把東西贖回來。

互市離胡軍駐地不算遠,過去約莫小半個時辰。胡人是趕著空糧車上路的,倒便宜了崔蕪,不必硬著頭皮騎馬,可以坐在車上躲清閒。

離著還有百丈遠,就聽遠處傳來隱隱的吆喝聲。此地名為“互市”,也果真像農貿市場一樣雜亂無序,隨處可見氈毛帳篷和臨時搭建的牲圈,諸如馬、牛、羊之類的家畜從柵欄縫隙中探出嘴,啃著地上零星的草皮。

崔蕪一眼相中了販賣鹽糖的攤子,徑直脫離了大部隊。同行的胡人將領得了她的好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阻攔。

“怎麼賣?”

看攤子的管事抬起頭,一眼看穿了崔蕪姑孃家的身份,眼珠一轉,臨時提了價“這是上好的細鹽,若是駿馬,十匹可換一鬥。若用牛羊交易,價錢還得往上。”

崔蕪“……”

她雖冇做過生意,卻也讀過史料,曉得在前朝年間,食鹽每鬥不過十文錢,縱然互市價高,翻個數十上百倍也就頂破天了。一匹駿馬少說卻可換得二、三十匹絹,前朝末年甚至出現一匹馬五十匹絹的超高價位。(1)

這麼一等量換算……請問你的鹽是金子做的嗎?

崔蕪思忖須臾,不與這管事的爭辯價錢,隻用新學來的鐵勒語似笑非笑道“我是與我們將軍一起來的,咱們馬匹牲畜帶的不多,胡刀倒是有不少,你且算算,一把刀能換多少鬥鹽?”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她有意轉向胡人將領,極誇張地彎腰示意。

胡人將領瞧見了,矜持地點了點頭。

此地雖水土肥美,有“塞上江南”之稱,民風卻極為凶悍,能來往此間經商之人,身後大多不缺後台,眼光閱曆更是一等一。

管事見胡人將領滿麵悍戾,身後親兵亦是個個精銳,便知這幫人大有來曆,輕易得罪不起,再開口時語氣和軟了三分“姑娘莫動怒,有話好說——我瞧著您不是本地人,想必是從彆處遷來的?”

崔蕪不理會他的試探,開門見山“你這兒有鹽巴和紅糖嗎?”

兩柱香後,崔蕪手上挽了個包袱,裡頭是此行換得的食鹽與紅糖,用油紙包著,分量十足。那管事的有意交好,還免費送了好些雞蛋與肉乾,崔蕪來者不拒,統統收下。

“我這算是狐假‘胡’威了一回?”她自嘲一笑,扭頭看向方纔的攤鋪,若有所思,“聽那管事口吻,像是關中一帶,若是尋常商賈,怎會大老遠跑一趟,不要金銀財帛,反而隻盯著戰馬?”

戰馬……一般而言,隻有割據一方的勢力,纔會對這種特殊的物資感興趣。

這人背後主家是誰,購買戰馬意欲何為?

崔蕪邊走邊思索,冇留神前方拐出幾道人影,剛好擋在必經之路上。她隻當是湊巧,正想繞道而行,就見為首的男人抬起胳膊,再次攔住她。

崔蕪“……”

喲嗬,這是故意挑事?

她謹慎地撩起眼皮,隻見擋路之人穿著皮袍,身量亦是魁梧高大,與胡人相比不遑多讓。但從五官輪廓不難看出,他們與麵部扁平寬闊的鐵勒人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彆。

“高鼻深目,輪廓分明,頭髮剃短,隻在頭頂留下一撮,”崔蕪暗暗尋思,“冇錯,這幫人十有是黨項族人。”

麵上卻不動聲色“諸位有何貴乾?”

為首之人正是李恭,他不屑與崔蕪一介小女子分說,直接揮手“拿下!”

身後親隨蜂擁而上,崔蕪要跑已經來不及,乾脆不退不讓,“嗆啷”一聲拔出貼肉藏著的匕首,刀尖抵住脖頸動脈“都給我站住!”

她此舉無異於豪賭,賭的是自己與眼前男人素未謀麵,對方拿她絕不是出於一時好事,多半有著更為深遠的目的和用意。

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坐視自己自戕。

幸運的是,她賭對了。

李恭大約是覺得她跑不了,也的確打著活捉的主意,果然耐著性子勸說道“姑娘,我家節度使大人有請,你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崔蕪拿餘光瞥向胡人隊伍,見為首的胡人將領已經留意到這邊動靜,故意大聲道“你家節度使大人是誰?不妨告訴你,我是跟著耶律將軍來的,你若強綁我,便是跟我家耶律將軍過不去!”

此話一出,胡人將軍加快了走過來的腳步。

李恭知道她是跟著胡人輕騎來的,敢當眾拿人,就是打量崔蕪一介俘虜,耶律璟再如何看重,也不會為了箇中原女子與盟友過不去。

因此,他十分有恃無恐“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還不帶走!”

親隨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鐵了心拿一個小女子,不費吹灰之力。幸而胡人將軍步子夠大,及時趕到,抬手將挑事的黨項人攔下。

“你想乾什麼?”他瞪著李恭,“她是我們將軍的人。”

李恭敢拿人,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這是我們節度使大人帳中女奴,前些天逃脫出來。節度使大人喜歡她得緊,下令一定要將人尋回,將軍若是不信,有畫像為證。”

他扯著早已捏好的謊話,取出事先準備的畫像,雖筆墨粗糙,卻能看出是個眉黛鬢青、靡顏膩理的女子,與崔蕪果然有六七分像。

崔蕪心說連畫像都準備好了,看來是蓄謀已久、有備而來。

“我知將軍也是奉命行事,不如這樣,”李恭微笑道,“我先將人帶回,若是耶律將軍責怪,儘管來問我要人,這樣將軍也不必擔乾係,如何?”

崔蕪腹誹不如何,真跟你回去了,姓耶律的還能把人要出來?

但她知道胡人腦子簡單,保不準真被這小子繞進去,於是看向胡人將領,不出所料地看見他麵露遲疑。

李恭行動力極強,衝親隨使了個眼色,心腹會意,扣住崔蕪肩頭就要將人拖走。

說時遲那時快,崔蕪橫肘一抹,雪亮的刀尖在臉上拖過,血花立時濺出。

所有人目瞪口呆。

崔蕪殺人不眨眼,對自己下手居然也毫不留情,一道不夠,又多添了兩下,三道傷口呈“川”字狀排開,血肉猙獰翻卷,將原本明豔照人的容顏毀得不成樣。

而她猶帶笑意,甚至伸舌舔了口刀尖滑落的鮮血。

“這位將軍,”崔蕪輕言細語,聽著比平時還要和氣三分,“您對著畫像仔細瞧瞧,看我像嗎?”

“若是還覺得像,我便將另外半張臉也劃了,絕、對叫您看不出一絲一毫相似的影子。”

周遭陷入死寂,震住他們的不是那張血淋淋的麵孔,而是那女人分明含著柔情笑意,卻冰冷如寒潭的眼。

這般的狠絕與悍勇,他們從未在哪個女子身上見過,連男子都屈指可數。

胡人將領終於回過神,大步攔在前頭“人,我必須帶回去,你有什麼話,直接與耶律將軍說。”

李恭蹙眉不已。

他之所以來這麼一出,一半是看重崔蕪醫術,另一半卻是為了這女子美貌——倒不是自己享用,而是想作為禮物,送給如今的定難軍節度使,也就是李恭的頂頭上司。

此人姓李,名彝,有多大本事不好說,人卻是出了名的好色,打從第一日見到崔蕪畫像起,就目瞪口呆,死活挪不開眼。

李恭本以為崔蕪一介柔弱女子,好對付得很,為難的是耶律璟的態度。不過也好辦,等事成定局,多送些金銀牛羊彌補,耶律璟還會為了個女奴翻臉不成?

卻冇想到這小女子脾氣如此剛硬,還冇怎麼樣,上來先把臉給劃了。

這回可好,不能把人獻給上峰,還得罪了盟友,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李恭當年能差點滅了舊主滿門,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狠人,誰知棋差一著,被個小女子反將一軍。正躊躇間,一道高大的身影橫插進來,蒲扇大的手掌握住親隨扣住崔蕪的手腕,也冇見怎麼用力,腕骨就是清脆的“喀拉”一聲。

親隨發出悶哼,捂著手腕退到一邊。

李恭看清來人,微驚“胡都將軍。”

胡都是耶律璟帳下第一猛將,深得其信任倚重。他山巒般的身影往前一站,目光好似出鞘馬刀,冷冷掠過一乾人等。

“耶律將軍不喜歡旁人動他的東西,”胡都似有意似無意地摸著腰間刀鞘,“你們攔在這兒,是想試試草原勇士的刀有多利嗎?”

李恭知道胡都身份,不敢阻攔,隻能任由他將人帶走。

發生在互市上的“意外”說大不大,至少明麵上冇驚動耶律璟,說小卻也不小,崔蕪一副本可傾城傾國的容顏,就這麼輕易毀了。

她自己倒是若無其事,點了點包袱裡的物資,就要回營地。

胡都卻語氣不善地叫住她“喂。”

崔蕪轉身,頂著三道鮮血淋漓的刀痕,笑容仍舊明豔不可方物“將軍有何見教?”

胡都對這箇中原女人無甚好感,但是汴梁城外,是崔蕪拔出箭簇,治好了一眾郎中束手措的箭傷。陰山腳下,也是這個小女子臨危受命,孤身入病區,冇日冇夜地治療感染瘟疫的士兵。

看在這些,胡都願意給她幾分優待,丟了個粗陶瓶子過去“傷藥,自己上。”

崔蕪接住藥瓶,福身謝過。

她讀過文獻,知道鐵勒雖被當時的中原政權視作“番邦”,醫療實踐卻頗具成果,尤以防凍傷藥、解毒藥、麻醉藥最為人稱道。

因此並不敢小瞧胡都丟來的“傷藥”,而是蘸了點藥粉送入口中細品,分辨出一味涼血止血的紫菀,心中更添幾分篤定。

但她冇有立刻上藥,而是回了營帳,將傷口小心清洗乾淨,這才細細敷上一層藥粉。

冇等她將臉孔包住,帳簾挑開,丁鈺走了進來。

他約莫是聽說了互市上的事,見了崔蕪花紅柳綠的半邊麵孔,並未顯得吃驚,隻是皺緊眉頭“你嚇唬嚇唬他得了,下手怎麼這麼狠?這是你自己的臉,不疼啊!”

崔蕪很淡定“我有分寸。這匕首鋒利得很,刀刃也乾淨,我下手不深,冇傷著真皮層,運氣好的話或許疤也不會留。”

丁鈺氣笑了“運氣好?那要運氣壞呢?”

崔蕪是真無所謂“大不了留疤。豁出去一張臉,省了日後的麻煩,也不虧。”

雖說美貌是天賜的稟賦,可自穿越以來,她受其拖累多,得益少,早就煩了。若不是看在這張臉是原主存在於世的唯一憑證,被孫彥逼納為妾那會兒,她就自己劃了。

如今兜兜轉轉,還是這麼個下場,可見她與美貌無緣,即便老天賞了這麼張臉,也留不住。

丁鈺不知說什麼好。

他雖是理工男,九年義務教育也冇少學曆史,聽說了不少亂世女性艱難求存的事蹟。可知道歸知道,聽在耳朵裡和自己眼睛看到的,衝擊力還是天差地彆。

他想不出安慰的話,隻好幫著崔蕪將乾淨紗布纏在臉上“不是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等打完仗大一統就好了。”

他頓了頓,不知是想說服崔蕪還是說服自己“會好的。”

崔蕪回憶了下,不記得這“有生不如無生”的鬼年代還有多久結束,卻記得隨後跟著的大一統王朝先後締造了“高梁河車神”和“大金孤忠”等神話(2),更憑一己之力將稱臣納貢的國恥程度重新整理下限。

真是不安慰還好,越安慰越糟心。

“南方雄主成日惦記著納妾,北邊的更不濟,隻差將一對膝蓋獻給芳鄰,”崔蕪生無可戀地想,“這日子過的可真有盼頭。”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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