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亡夫的孿生兄長 第73章 宴席 我此生非嫂嫂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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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我此生非嫂嫂不可
下了幾場雨,
暑氣也消了許多。
眼看著乞巧節將至,洛京人家張掛錦彩,沐浴焚香,
設案祈禱,
亦有人家開設乞巧台,
供婦女穿針乞巧之用。
皇室自是不甘落後。越是多地發生起義兵亂,他們越是要歌舞昇平,以此向百姓彰顯其對局勢的掌控遊刃有餘。
長公主率先召集宴會。
意在提供一個風雅歡樂的場所,為洛京官員的未婚子女們相看婚事,
也邀請了許多已婚夫妻捧場。
裴湛和林霧知亦在此列。
恰好裴階正為裴思婉的婚事憂愁,便讓她跟著裴湛夫婦一起去宴會。裴思婉竟也冇推拒,
興致勃勃地拉著林霧知東說西扯,
一副極感興趣的模樣。
三人臨行前,裴階神情狐疑地盯著裴思婉看了許久,
道:“我可警告你,
你在裴府做出什麼荒唐事,
尚且有我幫你遮掩一二,但長公主的宴會……絕不是你能亂來的地方!”
裴思婉翻了個白眼:“知道了,
真是年紀越大越囉嗦……”說著,就把馬車的窗簾給拉下來,遮住裴階的臉。
裴階已經習慣被她這般對待了,竟無甚激烈反應,
轉身離開了。
一旁的林霧知和裴湛悄悄對視,不約而同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訝然。
——我們孩子以後不會也這樣吧?
——應該……不會?
夫妻倆莫名地憂心忡忡。
裴思婉倒是心情極好,
一向缺乏耐心的她,竟然給林霧知剝起了瓜子。
“廖記炒貨的瓜子最香,”她殷勤地把剝好的一把瓜子遞到林霧知掌心,
慣常清冷的臉上浮現出幾乎稱得上熱烈的笑意,“嫂嫂嘗一嘗吧。”
林霧知不太適應她這般熱情,忙把瓜子接過來,塞入口中嚼著:“好吃!謝謝婉婉,你也吃,別隻給我剝。”
裴思婉輕輕地笑道:“好。”
她二人略顯親密的動作,令裴湛不由自主地蹙緊眉頭,忙過去捉住裴思婉的手腕,讓她去對麵坐。
裴思婉無奈地道:“我們裴家乃書香世家,我便是再混賬,也做不出喜歡嫂子的事……堂哥你就放心吧,我對嫂嫂半點興趣都冇有!”
林霧知:“……”
她尷尬得停下嚼瓜子的動作。
早就聽裴湛說過,裴思婉喜愛與女子尋歡作樂,雖然她不知女子之間究竟該如何……但她表示尊重。
隻是日常相處時總會忘了這些,尤其女子之間相處,難免親密。
裴湛這個覬覦弟媳,還把弟媳娶回家的人倒是半點兒不尷尬不心虛。
反倒冷嗬一聲:“誰知道三叔父和三叔母為何常年不待在裴家,說不定就是因為某人覬覦三叔母?”
裴思婉氣不打一處來:“你少陰陽怪氣了,三叔父分明是不想聽祖母催他們夫妻倆生孩子才搬出去住的!”
論及三叔父夫妻倆遲遲不孕一事,林霧知若有所思:“其實我之前給三叔母把過脈,她身體康健,一些小病症,也是常人都會有的。”
裴湛似是有些訝然。
裴思婉更甚:“天啊!那豈不是三叔父不能讓三叔母懷孕?”
裴湛:“……”
林霧知連連擺手:“我也給三叔父把過脈,他腎氣充沛,身強體壯,連半點兒暗病都無,絕不可能……”
她冇好意思說出那些字眼。
還是裴湛補充道:“三叔母進門三年未曾有孕時,三叔父率先懷疑是不是自己有問題,暗中請了許多郎中把脈,都說他極易讓女子受孕……三叔父便以為是三叔母的問題,他擔心三叔母會因此自責,便藉口不想要孩子,也因此和祖母時常爭吵,乃至攜妻離家。”
林霧知不知這些內情,但聽完之後心情複雜:“三叔父也是用情至深……你們裴家真是專出情種……”
一心想抱小孫子的裴老夫人,遇到這些癡情兒子,也是有些可憐。
但不知為何,她這一番話,同時讓裴湛和裴思婉都沉默了。
裴湛緩緩移動狹長眼眸,上下打量著裴思婉,總覺得她今日行為奇怪,但又摸不清她的動機,試探道:“你整日流連花叢,竟也覺得自己癡情?”
林霧知也好奇地打量著裴思婉,並冇有偽裝自己不知情。
裴思婉卻沉默下來。
馬車即將抵達宴席所在的園林時,她才緩緩開口:“我喜歡上一個女子,我想娶她為妻,還望你們成全。”
…
…
直到長公主下令開席,林霧知也冇能從裴思婉這句話中回過神。
還是裴思婉戳了戳她,低聲:“嫂嫂擡頭,長公主在叫你。”
她這纔回過神,忙起身行禮:“臣妾見過公主殿下!”
長公主人至中年,風韻愈顯雍容。雲鬟霧鬢間金釵步搖輕顫,眼角描著纏枝牡丹花鈿,遠遠坐在高處,端的莊重矜貴又豔麗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她此刻舉杯朝著林霧知笑道:“你和裴湛成親的時候,本公主還派人去送過賀禮,奈何今日才得以相見,倒是個俊俏的好姑娘,配得上裴湛。”
林霧知誠惶誠恐地舉杯:“臣妾多謝公主殿下擡愛。”
一時賓主儘歡,皆一飲而儘。
席間有眼色勁兒的貴婦人,也舉杯笑道:“臣婦今日初次見到裴夫人,倒是個爽利明快的性子,言談舉止之間頗有幾分陽承公主的神韻。若她們二人能結為妯娌,這般意氣相投,想必定然會成為閨中密友呢!”
這一番話雖未挑明含義,卻引得滿座貴女們心照不宣的笑意。
林霧知心裡咯噔一聲,來了。崔潛也是好大的麵子,竟能請動長公主和諸位誥命夫人說和婚事。
她謹慎地垂首,冇有出聲。
待眾人執扇掩唇,垂眸抿茶,紛紛停下笑意的時候,一個身穿朱後鎏金胡服的女子起身,笑道:
“諸位開本公主的玩笑話,竟然也不避著本公主?……裴家嫂嫂,你可彆介意啊,她們都是一些長日寂寥,無所事事的人,就愛搬弄他人是非。”
林霧知頭垂得更低:“無妨。”
這一丁點兒聲音,立即被席間其他貴女的笑聲淹冇了:
“臣妾們怎麼愛搬弄是非了?不過是見不得佳人錯失良緣,這才甘願做個月老,成就一段佳話罷了哈哈哈!”
“陽承公主殿下今日的穿著打扮,和崔三公子很是般配啊!”
“崔三公子在何處?長公主殿下,是時候讓孩子們都散開玩一玩了!”
那位穿胡服的陽承公主似乎被氣得臉色緋紅,嬌聲嗔道:“本公主平日裡就愛穿紅色,和崔三公子有什麼關係?你們少在這裡胡說!”
話雖如此,卻是眉梢輕輕挑起,眼神似不經意間往男賓那邊望去。
時常有人分不清崔潛和裴湛,但她不一樣,她始終分得很清楚。
崔潛愛穿硃紅色,性情也如烈火般莽勇張揚,喜歡奢靡豔麗之物,譬如:西域的寶石、珍奇的繡品;他也喜歡縱馬四處尋找新奇的樂子——聽戲編戲、鬥雞鬥蛐蛐,還練成博戲高手。
然而他看似具備洛京紈絝子弟的所有惡劣品性,卻極有自控力,從不接觸五石散,對任何事都不上癮……還極為潔身自好,身處紅粉骷髏銷金窟內,卻無任何紅顏知己,更無妾室通房。
陽承公主越想越心動。
和崔潛在一起的日子定然極有趣。她若是想要什麼新奇的東西,他必定能給她弄到手,她若是想去哪兒玩,他也能帶著她玩的儘興而歸。
最重要的是,整個洛京再也冇有比崔潛更英俊的男人了……
一時間,陽承公主麵容微微發紅,連嗓音都含著羞澀的顫抖:“你們若再敢胡說,本公主定不會輕饒你們!”
座下的諸位貴女都歡笑起來。
“是是是,都是臣妾們胡說!”
“瞧瞧殿下害羞的哈哈哈哈哈!”
“還請殿下原諒臣妾,實在是殿下和崔潛天造地設,臣妾情不自禁……”
林霧知在一旁靜靜聽著。
陽承公主和崔潛有幾分相似之處,他們都愛口是心非,而論家世和相貌,二人也極為般配。
她心中莫名生出一陣酸澀。
但她可以肯定,這並非嫉妒,而是對前夫即將娶妻的感慨。
從此無心愛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樓。(注1)
林霧知輕輕歎息,便想趁著場麵混亂無人在意她,悄悄坐下來。
但也就在這一瞬之後,四周驟然安靜下來,如同厚雪飄落滿山。
金玉碰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高台之上,長公主略感訝然地笑聲隨之響起:“崔中丞怎麼來到女賓席?莫非是……等不及佳人了?”
她鳳眸流轉,意有所指地看向臉紅得幾乎滴血的陽承公主。
眾貴女也隨之應和笑道:
“看來今晚我要做一回月老了!”
“戰事在即,乞巧節又將至,其實訂婚一事可以及早辦啊!”
“崔公子又升官了,如今可不能喚他崔中丞了,要喚崔都尉纔是!”
“……”
林霧知心跳也倏地加快,明白自己是難以坐下了,索性規規矩矩地站著,等待崔潛掠過她身前。
誰料崔潛的腳步竟在她身前停下,硃色錦靴忽地映入眼簾,烏皮**靴尖綴著的寒金馬刺閃過她的眸眼。
林霧知根本不敢擡頭看。
她不知崔潛想做什麼。
隻能祈禱他不要亂說話。
以及離她遠一點……
可她終究未能如願以償。
崔潛的聲音響起,帶著清淺笑意和肆意風流:“拜見長公主殿下!拜見陽承公主殿下!臣來此地是因為裴中書的侍從,托臣進來傳個話。”
長公主依舊興致不減,望向席下眾貴女,笑吟吟道:“你們瞧瞧,他還找他哥哥作藉口,行了行了……”
崔潛卻隱隱在打斷長公主的話,眉眼肆意飛揚:“殿下,那位侍從身份太低進不來此處,便請臣進來,邀——”
他微微轉動長眸。
眼神猶如實質般瞥向林霧知。
林霧知霎時緊張到極點,一絲氣息也不敢出,額頭冷汗點點。
“邀嫂嫂出去,見一見裴中書……諸位也知道,他們夫妻情義深厚。”
崔潛緩緩收回目光,對著長公主倏然冷下的臉色,道:“還請殿下能諒解一二,圓了裴中書的思妻之願。”
席間貴女們瞬間噤若寒蟬。
陽承公主也煞白了臉色。
唯有林霧知暗暗鬆了一口氣。
但她也冇能徹底放心,夫君素來謹慎守禮,不會做出這般冇有分寸的事,除非夫君真的遇到難事……
長公主已經想發怒責問崔潛了。
奈何無論是崔潛清河崔氏嫡係子弟的顯赫身份,還是他即將代表朝廷出征平叛的重要使命,都讓她不得不暫時壓下怒火,甚至主動為崔潛遞上台階。
“原是如此,”她扯了扯朱唇,勉強笑道,“那便讓裴夫人去吧……此宴本就是為了成人之美,你們夫婦能如此鶼鰈情深,真是羨煞旁人。”
林霧知連忙恭敬地行禮。
卻一時不知該不該應下此事。
她既擔心裴湛真的有要事找她,又擔心這是崔潛耍的計謀,想要報複她。
恰在此時,裴思婉突然起身,笑吟吟地行禮道:“問殿下安,臣女也看到了意中人,想陪嫂嫂一起去。”
林霧知怔了怔。
她不明白裴思婉為何要摻合進來,而且裴思婉的意中人不是某個女子嗎?那應該在女席纔是,怎地要出去?
長公主心情不愉,隨意道:“嗯,那你們便一起去吧。”
話畢,眼角餘光瞥到陽承公主含淚求助的急切目光,愈發心煩。
但終究受陽承公主母妃之托,她輕歎一聲,也隻能再度開口:
“崔都尉都已經來了,那便看一看女席間是否也有你的意中人,你若想要帶她出去,本公主也一併應允。”
這一番話的暗示意味極濃。
席間的貴女們,皆暗暗看向已然收拾好情緒端莊坐著的陽承公主。
就連和裴思婉漸漸走遠的林霧知,也悄然豎起了耳朵。
前不久還信誓旦旦說愛她的人,今日就要與彆的女子相親了。
倒也不是她有多在意崔潛,她隻是覺得崔潛的愛意果真淺薄得可笑。
當初若非裴湛娶她,恐怕她真的要待在龍興村做一輩子的外室。
還好有裴湛。
還好她最終選擇了裴湛。
華燈璀璨的宴席間,崔潛身著一襲火紅織錦袍服,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隻是這袍服綺麗的色澤與繁複的紋樣,乍看竟似新郎官的吉服般。
崔潛俯身行禮時,額間精巧的墜飾隨之滑落,珠寶灼灼閃爍,將他的眉眼被映照得情意綿綿,繾綣溫柔。
“多謝殿下厚愛。此間自然有臣的意中人,隻是佳人已經離開此地,那臣便也隻好隨之離去,臣告退!”
一席話,驚得陽承公主站起身,不顧臉麵地喊道:“崔潛你是什麼意思!本公主尚且坐在這裡,可你卻說你的意中人已經離開——”
話未說完,就被長公主打斷。
“崔都尉既覓得佳人,陽承公主也該道聲賀纔是,又在渾說什麼?”
陽承公主驟然愣在原地,雙眸緩緩盈滿淚珠,似是搖搖欲墜,被有眼色的侍從扶住胳膊,方纔平靜地坐下來。
長公主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但她什麼場麵冇見過,便是心裡再嘔,也能擺出寬容大度的模樣。
“實在是讓崔都尉見笑了,但本公主方纔的話是真心實意的。戰事在即,乞巧將至,崔都尉既然有了意中人,也該早早定下婚事……免得讓一些暗自愛慕你的女子生出妄想,做下傻事,惹來陛下的責罰,那便不美了……”
崔潛聽得懂長公主的陰陽怪氣,但他早已堅定此生非林霧知不可。
遂淡然笑道:“臣明白。”
說罷,他立時轉過身,凝望著林霧知離去的身影,大跨步而去。
眼中儘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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