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良緣 第391章 茶詩會千夕
宮中要辦茶詩會,陳稚魚指尖撚著那方描金請柬,眉尖微蹙。
以她的敏銳,稍一細想便覺出幾分異樣——貴妃娘娘素來喜靜,從非愛攬俗事、湊熱鬨之人,此番牽頭辦詩會,倒更像領了差事般不得已。
借著茶詩會的苗頭,卻實打實的是個相看局,隻是,貴妃身居深宮,又何須費心操持京中貴胄子女的婚配?
陳稚魚心中一轉,已然明瞭:這詩會,明眼人都知道,是位才子貴女們相看的聚會,但這麼熱鬨的場麵,總不會是無由來的,旁的人也夠不上讓貴妃娘娘費此心思,這分明是為宮中待嫁之人設的相看局。
而宮中皇子公主裡,生母不在身邊、年歲早過適婚之期仍未婚配的,便隻有那一位了。
待到暮色四合,陸曜一身風塵歸來。
他剛端起侍女奉上的溫水飲儘,便見陳稚魚抱著珍珍迎上前,而陳稚魚則將白日裡,心中的猜想緩緩道來。
陸曜放下茶盞,看向她時,眼底已盛了笑意:“夫人果然聰慧,此事我尚未開口,你竟已窺破詩會真意。”
珍珍瞧見父親,咧著嘴歡笑著,在母親的懷中扭動著小身子,伸著胖乎乎的小手朝陸曜咿呀求抱。
陸曜本欲抬手去接,低頭瞥見身上的外衣,一日在外,即便他無需去做什麼臟活累活,可在外辦公總會染上塵土,思及此處,又輕輕收回手,轉而取過一旁的口水兜,細細擦去女兒嘴角的奶漬,柔聲道:“爹爹身上臟,換了衣裳再抱我的珍珍。”
陳稚魚穩穩托著懷中的小人兒,正想問這詩會是否與他相乾,珍珍卻突然轉過身,小臉蛋猛地撞在她頰上,雖力道不重,卻也撞得她微覺疼意。
她無奈地在女兒軟乎乎的小屁股上輕捏了下,算作薄懲,珍珍卻不怕,反倒將臉貼在她頸間蹭了蹭,咿咿呀呀地哼唧著撒嬌。
珍珍軟乎乎的小臉上還帶著奶香氣,混著嬰兒特有的清甜鑽進鼻腔,陳稚魚心頭一軟,手掌抱在她的背上,在那肉嘟嘟的臉頰上輕親了口。
這一下惹得珍珍愈發歡喜,小手在她懷中撲騰著,咯咯的笑聲像碎銀般落滿屋子。
陸曜立在一旁看著母女倆嬉鬨,眼底漾著溫軟的笑意,隻覺心尖也跟著發癢,便開口道:“我先去洗漱換衣,你把珍珍交給乳母安置,也早些……沐浴更衣吧。晚間時光有限,我還想與你說說話。”
陳稚魚聞言,耳尖微微發燙,目光飄向門外——夕陽正將庭院裡的梧桐葉染成金紅,晚膳時辰尚早,他此刻便催著洗漱,打的什麼主意,她怎會不知?
隻是這份心思裡藏著的親昵,讓她不忍拒絕。待乳母來將珍珍抱走後,她便喚鴻羽去備熱水。
陸曜見她臉頰泛著薄紅,忍不住低笑出聲,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輕輕將人攬進懷中。
手掌在她腰間緩緩摩挲片刻,又微微上移,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近來倒是瘦了些。”
陳稚魚一顆心怦怦直跳,目光緊緊盯著門口,生怕有侍女進來撞見這模樣,隻得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低聲嗔道:“仔細讓人看見,沒個正形。”
陸曜卻沒鬆開手,指尖仍貼著她的腰腹,眉梢微蹙:“前幾日聽二哥說,暉二嫂嫂為了收束產後身形,每日隻肯吃些清湯寡水,你莫不是也學了她的樣,虧了自個兒的飯食?”
陳稚魚聽他這話,忍不住彎了嘴角,抬手拍開他的手:“不過是入夏後天氣漸熱,胃口本就淡了些,每餐都按正常分量用著,怎會虧了自己?”她說著,還故意挺了挺腰,“你莫要瞎操心。”
陸曜見她語氣篤定,眼底的憂色才散了些,轉而又添了幾分促狹,伸手牽住她的手便往內室去:“我先前專門找專攻婦科的太醫問過,女子產後身子骨虛弱,即便你做足了月子,可這修複之路也不可操之過急,你本就細瘦,稍微豐腴點也好。”說罷,看她從善如流的神色和認同的態度,便不再細說,道,“好了,咱們早些去沐浴,免得熱水涼了。”
陳稚魚被他拉著走,指尖觸到他溫熱的掌心,臉頰又熱了幾分。
合宜院有浴池,也有各自用的浴桶,平常沒那需求的時候,都是各自用各自的,但小夫妻之間難免會有情深意動的時候,這時候大些的浴池就有了作用,既可放鬆筋骨,亦可夫妻合歡。
陸曜今日興致昂揚,必然是免不了浴池之歡了。
氤氳的水汽已從門縫裡漫出來,帶著淡淡的浴蘭香,陳稚魚垂著眼,指尖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浴室內早已備好熱水,水麵浮著幾片白荷花瓣,熱氣裹著清雅的香氣漫過衣襟。
陳稚魚剛抬手欲要脫下衣裳,就被陸曜搶了先,那深深暗欲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開口說話時,嗓音似乎也被這氤氳的水汽包裹住:“我來。”
陸曜先替她解了外衫,指尖拂過她肩頸時,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看著她輕輕顫抖的眼。
生了孩子以後的她,似乎更加敏感了。
陳稚魚垂眸看著水中晃動的花瓣,耳尖發燙,卻也順從地任他動作,待褪去衣衫踏入水中,溫熱的水流漫過腰腹,竟讓她生出幾分昏昏的不真實感。
陸曜隨後也踏入浴池,從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裹著水汽愈發低沉,發出了一聲喟歎:“今日在府中,可還悶得慌?”
陳稚魚靠在他懷中,指尖劃過水麵,攪得荷瓣輕輕打轉:“有珍珍陪著,不悶。”
話音剛落,便覺他的吻落在頸間,輕柔得像羽毛拂過。
水中的溫存總帶著幾分繾綣,他的動作緩而柔,似怕驚擾了這滿室的靜謐,唯有掌心的溫度滾燙,貼著她的肌膚緩緩移動。
水汽朦朧間,水麵蕩開波紋,陳稚魚閉上眼,隻覺周身都被他的氣息包裹,陸曜沉醉其中,隻覺此刻倒應了那句“軟玉溫香抱滿懷”,她的柔軟,包容和溫暖,都讓他恨不能放開了去。
待沐浴過後,陳稚魚渾身粉紅,臉上也暈著不正常的紅暈,她無力地趴在台上,陸曜取過一旁乾淨的錦巾,仔細替她擦乾發梢的水珠,動作輕柔又視若珍寶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方纔那個逞凶的男人。
陸曜很享受這般時刻,單純的慾念與歡好,單純的與她共處一室,共攀歡樂之巔,將寬大的外袍裹在她身上,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陳稚魚懶懶睜開眼,無力地窩在他懷中,下意識摟住他的脖頸,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能清晰聽見他沉穩的心跳。
穿過庭院時,廊下候著的奴才們皆垂首躬身,目光不敢有半分偏移,直到兩人的身影進了主屋,才悄悄直起身,各自輕手輕腳地忙活去了。
屋內早已點了安神的熏香,陸曜將她放在鋪著軟墊的榻上,又轉身去取了乾布,繼續替她擦拭未乾的發絲。
陳稚魚攢了些力氣,輕輕推了陸曜一把,便轉身自顧自坐到梳妝台前,取過桃木梳細細梳理長發。烏黑的發絲如瀑般垂落,隨著梳齒滑動,漸漸顯露出柔順的光澤。
陸曜見狀,也不多言,轉身去內室換了身月白暗紋常服,剛回到外間,便見她正端著一碗深褐藥汁,仰頭緩緩飲下。
他當即從桌上端過那碟蜜餞,快步走過去,待她將藥汁喝儘,指尖捏起一顆晶瑩的青梅蜜餞,輕輕遞到她唇邊。
陳稚魚剛被藥汁的苦澀激得眯起眼,唇畔忽然觸到微涼的蜜餞,下意識張口接住。甜意在舌尖緩緩化開,瞬間衝淡了口中的苦味,她眼尾微微上揚,瓷白的臉頰泛著薄紅,水潤的眼眸望向陸曜,帶著幾分被安撫後的軟意。
陸曜抬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指尖觸到細膩溫軟的肌膚,心中一片柔暖,隨即朝門外揚聲吩咐:“擺飯吧。”
飯後暑氣稍歇,侍女搬來兩張竹椅放在院中的梧桐樹下,又端上冰鎮的酸梅湯。陸曜陪著陳稚魚坐下,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竹椅扶手,忽然開口道:“你猜茶詩會是為恭華公主設的局,倒真沒猜錯。前幾日朝堂議事過後,我曾尋機會跟陛下提過一嘴,說公主年歲漸長,總需早些為她尋個妥帖的歸宿。”
陳稚魚正端著茶盞淺啜,聞言動作一頓,轉頭定定看向他,眉梢帶著幾分訝異:“你一個外臣,怎好主動提皇家公主的婚嫁?這般行事未免太過突兀,陛下聽著就不覺得奇怪?”
她心中暗忖,若不是知曉恭華那樁難宣之於口的心思,陸曜這番舉動倒真像多管閒事,可偏偏那事敏感,既無實證,又不便與陛下明說,他究竟是借著什麼由頭提起的?
陸曜瞧出她眼底的疑惑,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頭的梧桐葉,低聲道:“我哪會貿然直言,那時的情況也是趕得巧,陛下關心阿茵的情況,我亦看出陛下想當月老牽線的心思,便順口提到了長公主,關於長公主的事情我並沒有與陛下說。”
那怎麼好張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