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標記 第10章 不爭
不爭
熱氣氤氳間，玉色身形若隱若現。
殘留的染發劑融化進水裡，沿著瓷白肌膚滑落。
許久之後，緩緩蹲了下來。伸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縮作一小團。
喉間壓抑的細碎聲音被水流聲掩蓋。
·
大概半個小時，浴室裡響起吹風機的聲音。
再十分鐘後，浴室門被推開。
清洗結束的人抱著換下來的衣服，站在門口。
洗去了染發劑，及腰的長卷發恢複成原本的冷棕色。
身上的真絲襯衣略大了一號，貼著纖細身形柔軟地垂落。
褲子同樣稍微長了幾厘米，微闊的淺色褲腳壓在光潔白皙的腳麵上，未被遮掩的腳趾瑩潤地泛著漂亮的淺粉。
又因為和冰冷的地麵接觸，麵板邊緣被擠壓得蒼白。
纔想起來忘記給人找拖鞋。
麻煩。
許嘉珞擰了下眉，起身幾步走到門口的鞋櫃，翻找出一雙沒穿過的運動鞋。
回身扔在薄歲晴腳下，“穿上。”
看起來是隨手扔下去，但一點沒砸到人，鞋底穩穩落地。
似乎也完全不怕有可能被砸到，站在浴室門口的人視線丁點沒分給那雙鞋。
隻仰頭跟許嘉珞對視。
距離近了，能將細節看得更清楚。
或許因為剛洗完澡，女人的臉很紅，眼眶周圍與眼睛更紅。
像被熱水燙紅的。
更像偷偷哭過的。
許嘉珞看了一眼，錯開眼神。
這人至於——
把戲演到這種程度嗎？
她之前講話有很難聽嗎？
浴室用起來哪裡不舒服嗎？
片刻之後，聽到薄歲晴用有些啞的聲音喊她，“許嘉珞。”
趕人快些走的話出口慢了幾秒，聽到薄歲晴繼續說，“美瞳滑片了，我摘不出來。”
“幫幫我。”
美瞳滑片了。難怪眸色已經是平時的淺銀。
所以根本不是偷偷哭了，隻是因為美瞳不舒服而已。
許嘉珞轉身拒絕，“不會幫。”
她從小一直視力很好，色深的眼瞳大而漂亮，隱形眼鏡和美瞳暫時都沒嘗試過。
更不知道怎麼把滑片的美瞳取出來。
薄歲晴伸出手，捏住她衣袖，“許嘉珞，你試試。”
因為“不會”。並不是“不想”。
薄歲晴低聲，“求你了。”
“……”
原本要抽走的手頓了一下，許嘉珞回頭。
視線掃過那隻她一回頭便鬆開了她衣袖的手，又上移到薄歲晴因為沒有化妝的臉。
跟大螢幕上時常霸屏的模樣不同，因為沒有任何色彩的修飾乾預，過於銳麗的漂亮柔化了些許。
難得一見的，清麗，婉約，溫軟。不變的是依然輕易便能惹人驚豔。
發紅的眼底春水瀲灩，無聲地邀人——
許嘉珞問：“你沒有尊嚴嗎？”
邀請失敗。
薄歲晴攥著衣服的手倏然緊了緊。
許嘉珞看著她，英氣的眉梢壓了壓，“許商寧給你的條件，就這麼誘人？”
“……”
薄歲晴仰著頭，嘴比脖子硬，“對。”
許嘉珞擰了下眉，從她身側快步走過，帶起一陣風。
室溫很暖。
卻叫人覺得冷。
身後響起水龍頭的聲音。
薄歲晴低下頭，俯身安靜地穿上鞋。
再起身時，一隻剛剛清洗過，微微發涼的手突然按在了她臉上。
許嘉珞單手按住薄歲晴臉頰，長指輕易攏住了女人小半張臉，防止她亂動。
指尖抵住發紅的眼眶，看著人微微睜大，輕顫的眸子，手上的力道鬆了鬆，冷聲，“要怎麼弄？”
擅長各類樂器，手指極其靈活的音樂人，對於指尖動作的把控比想象中要靈活準確得多。
哭到滑片的美瞳很快被取出來，動作潦草地塞進薄歲晴掌心。
“謝謝。”
“現在可以走了吧。”
薄歲晴點頭，“嗯。”
並不爭朝夕。
從前的她一向如此。
薄歲晴轉過身往門口走去，找出墨鏡戴上，又撥了撥頭發，儘可能擋住自己的臉。
拉開門的瞬間，輕輕吸氣，緩下身體的不適和混亂的情緒。
因為，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所以再久一點，也沒有關係——
跨出門外的前一秒，一樣東西突然橫在身前。
薄歲晴一怔，回頭。
許嘉珞站在她身後，手腕擡了下，麵無表情地將手裡的黑色雨傘抵在她手邊。
“拿著。彆又被物業當成瘋子。”
就是這樣。
就是因為，對方是這樣的人——
薄歲晴接過傘，“謝謝。”
——才讓她心甘情願。可以一直等下去。
·
“小姐，我到了。”
雨刷器來回掃動，司機小姐一邊通話，一邊往窗外張望著，卻沒看到預想中的身影，“小姐，我怎麼看不到您……”
後座的門突然被拉開，有人坐了進來。
司機一愣，回頭看向衣服已經完全不同的人。
“抱歉小姐，您換了衣服，我一時沒認出來。”
“嗯。沒事。”
後座的人低著頭，沒說要去哪裡，隻是先將手裡的雨傘仔細地整理起來，收好。
隨後，像是打算把傘放在地上，卻動作到一半又收回，直接將傘橫在了後座的座椅上。
咦。
司機小姐一臉迷茫，忍不住多看了那黑傘幾眼。
看著低調，不過傘柄上的logo好像是什麼名牌。
司機小姐暗自記在心裡:看來這是小姐非常喜歡的牌子。
·
“滴——滴滴滴！”
公寓門口的檢測器發出蜂鳴聲。
門衛室裡的人看了眼螢幕，起身拿著儀器小跑出來，
“這位住戶，不好意思，您身上的資訊素濃度過高，觸發了我們資訊素檢測器的警報。請您先到旁邊，接受檢測評估狀態。”
停下腳步的人回頭，將手中的傘舉高了幾分，“我是beta。”
“……啊？”門衛愣了愣，視線不自覺從上往下，打量過眼前個子高挑，身形優越的人。
又晃過縱然戴著黑色口罩，也掩不住出挑的清冷眉眼。
居然隻是beta啊。
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那……也可能是您從其他地方沾染到的，還是請您配合一下。”
“……”
“嗯。”許嘉珞擡起手。
門衛迅速拿著手裡的儀器，上下晃動地檢測過去。
“滴滴”聲再次響起。
“您看，住戶，您身上的資訊素濃度確實超標了。”
門衛轉身又往回跑，“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幫您處理。”
近年隨著資訊素監管局對於資訊素失控引發的不良事件的處罰，公共場所的管控也越來越嚴格。
許嘉珞跟著走到門衛室前，低下頭，聳起右側肩膀湊近鼻尖。
什麼也聞不到。
門衛在隔著透明玻璃的房間裡找噴霧，跟beta同伴一起邊找邊嘟囔。
“真稀奇啊，又一個誒。今天資訊素超標的人怎麼紮堆了，明明咱們平時十天半個月都遇不上一個的。”
“誰說不是。但剛才那位走得快，咱們也沒反應過來，都忘了把人叫住。”
“希望不會出什麼問題……”
“哎，找到了，噴霧在這兒！”
門衛跑出來，把全新的噴霧開啟，對準許嘉珞，仔仔細細噴了個遍。
重新用儀器掃過來。這次沒再“滴滴”。
許嘉珞偏著頭，問，“剛才，也有人資訊素超標嗎？”
“是的，也是一位女士。”
“穿什麼衣服？”
“她穿……”門衛及時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可能涉及到住戶隱私，我不能告訴您。”
“淺藍色襯衣。”
“啊，您怎麼知道……不，不是，我無可奉告！”
因為是她親手拿給薄歲晴的衣服。
“哎，小寶貝兒！”
貼著炫彩車膜的路虎急刹在前方，鄒婉降了車窗，頂著一頭紮眼的莓果紅波浪卷，探出手臂打招呼。
·
“最近這老天可太能下雨了，剛才我跟著導航走，結果春暉路那邊積水好厲害，我堵了半天才過來。”
“嗯。”許嘉珞應聲，“我的錯，忘了告訴你，那邊大雨後經常積水。”
車輛使出小區，“梁霄已經到椿樹居了，咱們直接過去——”
“oga發燒的時候，資訊素濃度會超標嗎？”
兩句話疊在一起，鄒婉愣了愣，“嗯？”
“乾嘛突然問這個？”
“我跟梁霄可都是alpha。”
正碰上紅燈，鄒婉扭過頭，捧著臉擺出傷心的神情，“寶貝，你有彆的寶了。”
許嘉珞看鄒婉一眼，被悲傷河豚一樣的表情惹笑，“沒有。”
“隻是想到了，好奇而已。”
紅燈結束。
鄒婉眨了眨眼，回頭邊開車邊認真回答，“可能會吧。oga的話，身體狀態如果太差，像是在生病或者很不舒服的時候，是容易發生這種事。”
所以，至少說身上難受的話，不是騙她的。
“嗯。”
許嘉珞側過頭，懨眸看向車窗外快速後移的綠化帶
。
那也是某人自作自受。
作者有話要說：
說嘴硬，誰更嘴硬。
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