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標記 第9章 條件
條件
水是世間最柔軟之一。也是最難以防範之一。
出來得急，許嘉珞沒穿外套，上身隻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長袖薄衛衣。
純棉的材質，沒幾秒就被薄歲晴身上的雨水沾濕，滲透。
冰涼又發黏的觸感在手臂上蔓延。
一點不討人喜歡。
但又很快，被緊接著傳遞過來的，懷中人身上的暖意覆蓋。
像是中間相隔的衣物在逐漸消失，沒有芥蒂似的，感受到對方暖烘烘的，真切的體溫。
更惹人討厭。
許嘉珞停在電梯前，攥了攥指骨，像是想驅散這股子不適，“按電梯。”
“……”
懷裡的人反應了幾秒，伸出手去按下數字。
唯一的優點是安靜得很識趣。
被許嘉珞抱出保安室一路走過來，沒說任何話，隻是軟軟靠在她懷裡。
彷彿乖巧又無害。
慣會騙人。
等電梯門開啟，許嘉珞穩步邁進去。
數字開始攀升。
她住的公寓層數高，電梯坐了許多次，這一次不知為何顯得時間尤其漫長。
覺得這時候，某一位或許該客氣一下，至少說句“我可以自己站著”。
可懷裡的人好像完全沒這打算。
眉心擰起一下又放鬆，許嘉珞最終沒把人扔下。
因為實在很輕。
對於常年運動的人，幾乎毫不費力。
不知道女明星對於自己的體重有著怎樣的要求，但總歸是許嘉珞不會讚同的。
身沒幾兩肉的排骨人，一推就倒，不夠安全，也太不健康。
像現在，不過是淋了些雨，便一副走都不能走的模樣。
太弱了。
無言的安靜在電梯裡蔓延。
直到薄歲晴仰起頭，嗓音黏連，“許嘉珞。”
許嘉珞沒低頭，看著跳動的樓層數字，“說。”
“你是在心裡罵我嗎？”
許嘉珞默了一秒，“……”
“你罵了。”
“彆發神經。”
“現在罵了。”
許嘉珞：“……？”
許嘉珞低頭，要冷臉說些“再不閉嘴把你扔下”之類的惡心話。
先看見了懷裡人臉上不正常的紅。
許嘉珞閉上了嘴。
手臂處感受到的體溫確實在升高。這人開始發燒了。
走出電梯，幾步到公寓門前，許嘉珞要把人放下再開門的前一秒，薄歲晴低頭抵在她脖頸，“彆罵我了。
“剛才下樓之後……突然遇到了很奇怪的粉絲。胡亂躲的時候，雨越來越大了。”
聲線放得溫啞，柔軟。
年紀輕輕已經多次獲獎的天賦型表演者，將細微的哽咽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
灼熱的氣息輕輕緩緩，與清甜的資訊素一同落在許嘉珞貼著脖頸的領口，吹拂進去，廝磨一小節鎖骨。
“許嘉珞。”
除去沒有真正觸碰，幾乎像混著撒嬌意味，輕柔的吻，“我有些……被嚇到了。”
說隻是有些，尾音卻很顫。
“很冷，很難受……”
編製出細密的網，期待被捕入的獵物的安撫。
許嘉珞偏過頭，緊著手臂把薄歲晴往上托了一把。
淡聲，“彆把染發劑蹭我身上。”
“……”
網漏了風。
許嘉珞垂下眼皮，看了眼薄歲晴一下子繃起的側臉，將抱在人膝彎下的手臂收緊，“胳膊用點力。”
薄歲晴依言收緊抱著許嘉珞脖子的手，卻察覺抱在後背的手倏然鬆開了。
以為是要推開她，薄歲晴頓了下，“我是真的很害怕——”
察覺薄歲晴已經抱穩了，許嘉珞騰出一隻手，在門鎖上按了指紋，“知道了。”
疏離語氣如常，在膝彎下的手托得極穩，給人安全感。
微沉的聲音低低混在開門成功的提示音裡，“沒再罵了。”
·
“咦……奇怪……”
物業監控室。
物業工作人員湊過去，“怎麼，找到了？是有什麼危險人物混進來了，還是有流浪狗？”
“都不是……”
保安搖頭，“已經把那位女士進出的監控看完了，可是啥也沒發生啊。看著……完全就是自己走進雨裡淋了半天……”
“確定？”
“確定，我們兩個反複看了三遍了。”保安指了指自己腦袋，“會不會……是這兒有問題的？”
“……也有可能，那就先彆管了。這段視訊發給我，我會給業主發個訊息解釋。但你們最近也多注意，再有什麼情況及時彙報。”
“是。”
清甜滋味間透著碎雪灑落的涼，在空中彌散。客廳裡還殘留著先前的資訊素。
隨著人進屋，馬上實時更新，和新溢位的資訊素混合。
許嘉珞直接抱著人進了浴室，長腿勾過椅子抵在牆邊，俯身把薄歲晴放在上頭。
當著薄歲晴的麵邊轉身邊挽起了衣袖，站到洗手池前開始衝洗手臂。
清理臟汙似的，把滲透在麵板上的雨水洗乾淨。
薄歲晴靠在浴室牆上，安靜地看著。
等看到許嘉珞開始抹除菌肥皂，終於忍不住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許嘉珞看她一眼，用毛巾擦乾水漬，轉身往外走。
薄歲晴捏住她衣角，仰起頭，“……去哪兒？”
四十五度，紅唇微啟，最適合被垂眸欣賞的角度。
許嘉珞停下動作，回頭。
模樣無力地倚在牆上，女人濕透的米色風衣敞開垂落，露出裡層緊貼身形的月白旗袍。
幾點黑色的汙漬在她白皙的額頭與側臉上，妝容也微微花了，卻叫那張穠麗的臉愈發惹人憐惜。
漂亮得絲毫不講道理。
同樣不講道理的指尖轉而勾住許嘉珞的小指，“……彆走。”
資訊素瞬間纏綿而上。
許嘉珞動作一頓，隻覺得後頸被忽略了一陣子的不適突然又開始了。
灼燙的熱意沿著脊背滾落，一路將沉寂的四肢百骸點燃。
……好燙。
到底是什麼……
許嘉珞晃了下，伸手按住牆麵。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鄒婉到了，許嘉珞閉了閉眼，拿出手機看了眼。
卻是物業的資訊。
幾句解釋底下，附帶著一個十幾秒的監控畫麵。
隨著視訊播放，空氣中的溫度陡然降了下去。
十幾秒後，看完訊息和視訊的許嘉珞收起手機，俯下身，“薄歲晴。”
單手撐在腿上，許嘉珞低著頭直視薄歲晴的眼睛，“我不是傻子，也不是沒看過人演戲。”
不久前被勾住的手擡起，捏住女人白皙小巧的下巴。
略生澀地停了幾秒後，像是要報複被人亂碰的幾次，拇指指腹摩挲著胡亂撚了下女人輕顫的紅唇。
薄歲晴睜大眼，眼睫一動。
許嘉珞沒鬆手，霧黑的眸子剝離了平日清冷淡然的鬆弛，墨色沉沉，似要凝進人心底，
“所以從剛才開始，你在跟我演什麼扮弱撒嬌的戲？”
“是又在想怎麼耍我，還是彆的玩法。不管是哪種——
“我都沒興趣陪你在這裡浪費時間。”
“……”
薄歲晴沒出聲，看到許嘉珞還亮著的手機螢幕，緩緩斂起眼底瀲灩。
許嘉珞指骨一動剛要鬆開時，薄歲晴擡手覆蓋在她手背上。
“不是。”
許嘉珞動作一頓。
“不是你想的那樣。”
手指收緊又鬆開，似乎對待什麼不敢強留的易碎珍貴，薄歲晴低聲，“隻是……想跟你和好。”
緩聲補充，“真心的。”
“……”
許嘉珞抽走了手，直起身，“許商寧給你承諾了什麼條件？”
至於讓薄歲晴說出這樣的話。
聽懂了許嘉珞誤會的意思，薄歲晴沒說話。
幾秒之後再次擡頭，“一個很不錯的條件。
“我答應了她這件事要保密，但既然決定要跟你緩和關係做朋友，我不想瞞你。”
真心假話混在一起，是最難分辨的謊言。
拿資源置換這種東西，實在太荒唐。
但很符合許商寧一貫不靠譜的作風。
許嘉珞擰著眉拉開櫃子，拿出兩條新毛巾放在一旁，走出浴室。
幾分鐘後去而複返，將找來的一疊薑宜最近送過來的，她還沒穿過的衣服放在浴室內的置物平台上。
“整理好你自己，然後離開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