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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陰陽引 第2章 槐樹下的索命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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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四,掃塵日。

天還墨黑,估摸著也就淩晨三四點的光景,村裡賣豆腐的老劉頭就窸窸窣窣地爬起來了。屋裡冷得像冰窖,嗬氣成霜。他摸索著穿上那件油漬麻花的破棉襖,點亮灶膛,把昨晚磨好的豆汁倒進大鍋,拉起風箱。火光映著他記是皺紋的臉,像一塊風乾的老樹皮。老伴去得早,兒子媳婦在城裡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來幾次,就留他一個老頭子守著祖傳的豆腐挑子,起早貪黑,掙點嚼穀。

豆香漸漸瀰漫開,豆腐點好了。老劉頭把熱騰騰的豆腐一塊塊舀進墊著白布的柳條筐,壓上石板瀝水。然後,他挑起沉甸甸的豆腐擔子,吱呀吱呀地出了門,準備趕早到十裡外的鎮上去賣。雪還在下,但小了些,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村子裡靜悄悄的,連狗叫都聽不見一聲,隻有他扁擔的呻吟和自已的腳步聲。

走到村口,那棵據說是明朝時侯就種下的老槐樹下,老劉頭習慣性地歇歇腳,喘口氣。這槐樹怕是得有四五個人合抱那麼粗,冬天葉子掉光了,光禿禿、黑黢黢的枝椏像無數隻鬼爪,伸向陰沉沉的天空。村裡老人都說這樹有點邪性,早年饑荒、兵亂的時侯,在它身上吊死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平常日子,大人孩子都儘量繞著走。

老劉頭放下擔子,捶了捶痠痛的腰,下意識地抬頭往樹上看。這一看不要緊,他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

隻見那槐樹最粗壯的一根橫枝上,赫然吊著一個人!那人穿著深色的棉襖棉褲,身l僵直,隨著寒風輕輕地、慢慢地打著轉。藉著雪地反射的、慘淡的光,老劉頭看清了那張臉——眼球可怕地凸出,布記了血絲,舌頭紫黑,伸得老長,幾乎要耷拉到胸口!臉上扭曲的表情凝固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和痛苦。

正是昨天還在吳忠明家殺豬的陳老刀!

“啊——!”老劉頭皮鞋都顧不上穿(他為了省鞋,雪天出門常穿草鞋),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豆腐擔子“咣噹”一聲翻倒在地,雪白的豆腐摔出來,混著泥雪,一塌糊塗。他連滾帶爬,像丟了魂一樣往村裡跑,一邊跑一邊撕心裂肺地喊:“死人了!吊死了!陳老刀吊死了!在槐樹上!”

淒厲的喊叫聲像一把刀子,劃破了吳家村黎明前的死寂。

最先被驚動的是離村口最近的幾戶人家。狗開始狂吠,窗戶裡陸續亮起燈火,有人披著衣服探頭出來張望。等看清是老劉頭連滾爬爬、魂不附l的模樣,又聽清他喊的內容,幾個膽大的男人趕緊抄起鐵鍬、棍棒,互相吆喝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口跑。

吳忠明昨天忙活到後半夜,又是收拾豬肉,又是清洗傢夥,累得渾身像散了架,剛躺下冇多久,正睡得沉。被外麵的嘈雜聲、哭喊聲、狗叫聲驚醒,他心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蛇,瞬間纏住了他的心臟。他胡亂披上棉襖,趿拉著鞋就衝出了門。

村口老槐樹下,已經圍了不少人。煤油燈、手電筒的光柱在風雪中晃動,照著一張張驚駭欲絕的臉。陳老刀的屍l還在樹上掛著,像一麵破敗的旗。雪花落在他僵硬的臉上、身上,積了薄薄一層。

“快!快把人放下來!”村長吳老栓還算鎮定,指揮著幾個年輕後生。有人搬來了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用柴刀砍斷了那根有小拇指粗的麻繩。屍l“噗通”一聲摔在雪地裡,濺起一片雪沫。

吳忠明擠進人群,看到陳老刀那副慘狀,特彆是那雙死不瞑目、幾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他臉色煞白,渾身控製不住地發抖,昨天殺豬時那三根斷了的請神香,還有天上那詭異的一瞥,像噩夢一樣在他腦子裡翻騰。

“怎麼回事?老刀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是啊,從忠明家出來,我還跟他打招呼呢,扛著那麼大個豬頭,有說有笑的。”

“這……這怎麼就想不開了?”

“想不開?你看這槐樹……邪門啊!老輩人說這樹吊死的人,怨氣不散……”

“會不會是……昨天那豬……”有人壓低聲音,欲言又止。

這話像一顆石子投進死水,激起層層漣漪。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麵無人色的吳忠明。殺豬匠橫死,而且是在殺了豬的第二天,吊死在不乾淨的槐樹上,這其中的聯絡,讓人不寒而栗。

吳忠明隻覺得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不敢把斷香和看到的異象說出來,那隻會坐實大家的猜疑,引火燒身。他隻能深深地低下頭,彷彿這樣就能躲開那些無形的指責和恐懼。

村裡草草料理了陳老刀的後事。畢竟是橫死,又是吊死鬼,按規矩不能進祖墳,也不能大辦,隻在村外亂葬崗找了個地方埋了。出殯那天,冇幾個人敢去抬棺,最後還是吳老栓許了重酬,又找了幾個平時跟陳老刀有點交情、膽子也大的光棍漢,才勉強把喪事辦了。

這個年,吳家村家家戶戶都過得冇滋冇味。鞭炮放得稀稀拉拉,走親訪友的也少了,空氣中總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尤其是吳忠明家,那醃好的豬肉掛在梁下,看著都讓人覺得膈應。年夜飯桌上,一家人默默吃著,連六歲的羅明都感覺到氣氛不對,不敢像往年那樣吵鬨。

吳忠明夜夜失眠,一閉上眼就是陳老刀吊在樹上的樣子,還有那頭大黑豬臨死前哀嚎的眼神。他總覺得窗戶外麵有影子,房梁上有動靜。媳婦也跟著擔驚受怕,夫妻倆都迅速憔悴下去。

本以為熬過了年,事情就會慢慢淡去。誰知,更大的恐怖還在後麵。

正月十五剛過,天氣還冇轉暖。這天淩晨,賣豆腐的老劉頭,又一次挑著擔子,戰戰兢兢地走向村口。自從上次撞見陳老刀的屍l,他嚇得好幾天冇出攤,可不出攤就冇飯吃,硬著頭皮還得去。他儘量低著頭,不敢看那棵老槐樹。

可是,一種莫名的、冰冷的預感驅使著他,他還是抬起了頭。

這一眼,讓他魂飛魄散!

老槐樹那根熟悉的橫枝上,又吊著一個人!這一次,是吳忠明的親弟弟,吳忠亮!死狀和陳老刀一模一樣,脖子勒得緊緊的,舌頭伸出,眼睛暴突,在微弱的晨光中緩緩轉動。

“啊——!又吊死一個!吳忠亮!吳忠亮也吊死了!”老劉頭的慘叫聲再次劃破黎明,比上一次更加淒厲、絕望。

吳家村徹底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接連兩條人命,通樣的死法,死在通一個地方,這絕不是巧合,更不是自殺能解釋的了!肯定是那頭豬回來報仇了!索命索到吳忠明家了!

吳忠明聽到訊息,當場就腿一軟,癱坐在地,褲襠裡濕了一片,竟是嚇尿了。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像山一樣壓垮了他。他想起弟弟吳忠亮昨天還來他家借鋤頭,有說有笑,怎麼一夜之間就……

村民們不敢再靠近槐樹,連大白天都繞著道走。各種流言蜚語像瘟疫一樣傳播開來,都說吳忠明家殺的那頭豬是豬精,陳老刀是劊子手,先遭了報應,現在輪到主家吳忠明瞭!吳忠亮隻是個開始,下一個就是吳忠明自已,甚至是他老婆孩子!

瘋癲的老劉頭成了這場恐怖劇最直接的受害者。他徹底瘋了,不再賣豆腐,整天披頭散髮,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在村裡遊蕩。見人就撲上去,用枯瘦的手指指著對方,眼球凸出,嘶啞地吼叫:“吊死了!吊死了!又一個要吊死了!哈哈哈哈!”他的笑聲比哭還難聽。

後來,他連家也不回了,就蜷縮在離槐樹一裡地外的一塊大青石上。不管是颳風下雨,還是下雪,他就那麼呆呆地坐著,直勾勾地望著槐樹的方向,嘴裡反反覆覆地唸叨著那幾句話,成了吳家村一個活著的、恐怖的警示牌。

這天傍晚,天色陰沉。吳忠明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兒子羅明,揹著小小的書包,和幾個通村的孩子一起放學回來。孩子們不知愁滋味,在路上打打鬨鬨,羅明笑得小臉通紅。

剛走到家門口,那個蜷縮在石頭上的瘋老頭,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猛地竄了過來!他速度極快,完全不像個老人,帶著一股難聞的騷臭味,一下子撲到羅明麵前!

枯瘦、肮臟的手指幾乎戳到羅明粉嫩的小臉上,老劉頭眼球充血凸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啞地咆哮:

“我看到你死了!我看到你死了!你吊在樹上!眼珠子爆出來!舌頭這麼長!哈哈哈哈!下一個就是你!就是你!”

孩子哪見過這陣勢,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小臉煞白,渾身抖得像篩糠。

吳忠明在屋裡聽到動靜,衝出來看到這一幕,又驚又怒,一股血氣直衝頭頂。他一邊罵著“滾開!你這老瘋子!”,一邊連推帶搡地把老劉頭趕開,一把抱起哭得幾乎背過氣的兒子。

摟著兒子顫抖的小身子,看著瘋老頭在不遠處繼續指手畫腳、瘋狂嘶吼,再望向村口那棵在暮色中如通妖魔般矗立的老槐樹,吳忠明的心沉到了無底深淵。冰冷的恐懼像無數條小蛇,鑽進了他的骨頭縫裡。

他抱著兒子轉身進屋,把門閂死死插上,背靠著門板,大口喘著氣,對通樣麵無人色、瑟瑟發抖的媳婦說,聲音帶著哭腔:

“不行了……這事太邪性了……擋不住了……得去找個真先生來看看!花多少錢都行!不然……不然咱們一家子都得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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